我回過頭來,疑惑又不安地看向她和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爹爹,想從他們的表情上估計出我能拒絕的可能性。
「只有我一個人去嗎?」我問他們。
娘親伸手撫摸著我的臉,笑著說:「當然不是,娘會安排人送你去的。從小就陪在你身邊的那個暗衛哥哥,以後也一直都在。」
突然之間,我發現自己也在重複沈紓星的路。被至親之人送出東毓的原因不可能是拋棄,只能是保護。
我一切都明白過來,撲進娘親的懷裡不停地搖頭,害怕道:「你和爹爹不去嗎?姐姐和二哥不去嗎?若是你們都留在這里同進同退,我又為什麼要和你們分開?」
娘親不舍地拍了拍我的後背,臉上的笑變得不自然,好像下一刻就無法維持,露出與人談判時的堅毅果決。
「昭昭,我和你爹留下來,要爭東毓的一線生機,你哥哥姐姐修文習武,沉心苦練術法,也是為了在這一刻面對來敵,背對百姓。但是你不一樣,你是我們的私心。」
我嘴唇顫抖,止不住地嗚咽。
原來我們都一樣,可以坦蕩地說出生死訣別,卻不能接受自己是被告別的一方。
沉夢咒是我最討厭的術法。
等我醒來時,我坐在了早已離開永盛城的馬車上,山風掀起帘子一角,騎馬護在馬車外的青年側顏溫潤如玉,在他身上見不到一點刀光劍影留下的痕跡。
總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扮演著如影隨形的保護者,第一次露出了真容。
「屬下陸紹景,聽憑小姐差遣。」
他迎著我的注視,轉頭看向我,抱拳行禮。
「小姐」二字出口時,我就知道我應該已經沒有機會再回到東毓,與我曾擁有的一切再見。
那麼,我想活到我有用之時。
那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有掙脫命格束縛,努力求生,以及讓那些商留人萬家人去死的意願。
紹景哥哥是娘親救回府里的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之一,他雙修醫家與劍宗,在我看來是天才。
那張見之令人如沐春風的面容讓我第一眼就覺得似曾相識。
在從小保護著我那些人之中,曾經有一個萬化的姐姐死在了我面前,劍影刺穿她身體的同時,震開的氣浪讓我摔在她的身後,我看見了一張溫柔與堅毅並存的臉龐。
他們是兄妹吧?
「這是我的弟弟,陸沉風。」紹景哥哥拽著一個滿臉寫著不開心不情願的少年到我面前,以嚴肅幾分的語氣催促他,「沉風,給小姐行禮。」
我搖搖頭,目光從那比我大不了兩歲的少年臉上掃過,大致能猜到他對我的仇視來自何處。
「不必了,今後都不必行禮,等到了西泠,你們就自由了。我對你們並無恩情,也無權施令,後面的路,我們都自己走。」我對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