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崇訓慢慢點頭,果然她拜師,不是認字讀書那麼簡單。
「提攜女史是難,但顏夫人有四品官身,待太子登基,多下幾道詔令,三五年內約可移風易俗罷……」
「三五年,你說的倒輕巧!」
武崇訓並不受她脅迫,堅持道。
「我一早進諫言於郡主,此事極難,聖人殺盡李家三代,方才換得九年女主臨朝。郡主太急於一時了。」
他說的很明白,並不排斥瑟瑟追求權力,甚至會鼎力相助,但身邊不能有另一個異性的知己,名是師徒,實則並肩廝殺。
「郡主以為,許之以利害,誘之以江山,便可釣得才俊趨之若鶩。」
武崇訓背上水漬濕噠噠貼著皮肉,印出尾椎骨的凹陷,像駿馬背脊。
「可郡主不是男人,不懂男人但凡往上走了半步,便奢求嬌妻美眷,尤其要把那從前攀折不起的花兒盤在指尖,才算征服。閻朝隱這種小人,一俟蹭到郡主身邊,挨光揩油那是輕的……」
他強作的笑容褪盡,越想越驚悚,嘴唇竟有些發白。
「只怕騙的你芳心不保,青春盡付為他鋪路!」
「……我又不是個傻子。」
瑟瑟驚訝於他的異想天開。
武崇訓滿腹苦水倒不出,心道你不傻,何必拿肉身當餌,釣這些混蛋?!
氣得返身回來,掐斷紅蓼,拿葦葉折了幾折固定在土瓶口,稍作擺弄,埋上細碎潔白的石子,便是一盆像模像樣的瓶插。
雖只寥寥一朵,紅花半謝,但線條窈窕,也如畫中景致。
「表哥是為我好,可我並不是深閨里嬌養的花朵,怕人攀折,我也有刺兒,豈能輕易吃虧?」
瑟瑟挪過花來轉著看一圈,越看越喜歡,心裡承認他雅致,口氣也軟了。
武崇訓別過臉,這話題繼續不下去了。
瑟瑟對他哪像夫妻?根本是同僚商量公事,丁是丁卯是卯。
他懊惱一時趁興,與士子比拼什麼才學。
若非他列身其中,瑟瑟對詩會興趣寥寥,指個由頭避開,就不會見識到男人齷齪的表演,愈發於男女情誼上無甚興致,只想在名利場撈好處。
一個人倘若腦子裡只有這些,她自以為的底線,要突破也容易。
「我先籌備郡主府罷,房樣子清輝取了來,果然照枕園樣式,添個湖泊,需先引水,土方已停了,加總算算,還要三五十日才得竣工。」
瑟瑟嫌慢,可又不懂,只能說好,看他還是滿臉不痛快,便好意道。
「表哥只想,倘若聖人至死不諒解我阿娘,如今我流落在哪?表哥根本不會知道世上有個我,所以何必掛慮這些有的沒的,由著我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