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我與郡主的婚事,聖人金口玉言,斷不能改,別說我,連你們幾個,甚至琴熏、驪珠……恐怕將來也都著落在李家。這些你心裡有數,不必張揚,但切記,別在外頭遺情留恨,不然……」
武延秀愣了一回神,輕佻地問,「三哥有外室?藏得夠深啊。」
武崇訓搖頭,「有件事,當年你還小,怕是沒有印象。
「三哥又賣關子。」
武崇訓絲毫不動氣。
「定王武攸暨,咱們的堂伯,來京時有妻有子,只因被聖人挑准了要做公主的駙馬,一夜之間,妻兒盡數被殺……」
武延秀啊了聲,直愣愣瞪著他。
當年武承嗣兩兄弟從武士彠做官的利州進京,武攸暨四兄弟從武家宗祠所在的并州進京,兩房上一代來往稀疏,下一代幾乎不認得。他大約知道武攸暨應當已婚有子,但在九州池相見時,已然自稱孑然一身,他竟未多想!
世上哪有那麼多可巧,聖人屬意武三思,他偏不肯尚主,恰好轉頭武攸暨夫人就去世了,連襁褓里的嬰孩——男孩還是女孩來著?
關係再遠,實打實的血親,總有唇亡齒寒之痛,兩人笑的都有些牽強。
武崇訓以為他又要東扯西拉一大篇,等半天沒有,便知是真嚇著了。
「郭元振立功不過是誤打誤撞,那時滿朝文武各抒己見,有要戰的,有要和的,譬如相爺便道,索性裁撤了安西四鎮也罷……總之國防軍政大事,牽一髮而動全身,邊關的帳要算,國內九州的帳也要算,還有提拔誰,放手用誰,功勞記在誰頭上,更要算。」
雖然不無道理,武延秀卻不肯像個孩子被他諄諄教導,哼了一聲,揶揄地抹下袖子長揖落地。
「夫子辛苦了。」
結果招來他一聲低喝,「憑你肚子裡那點能水,還不配聽我的課!」
「誰想聽啦?!」
武延秀氣結,「不是你抓著我沒完沒了?」
武崇訓只不理會他,皺著眉,強硬而冷漠地望著武延秀,背過身的武延秀看不見他表情,但能感到身後僵冷的空氣,竟有點緊張。
過了不知多久,才聽他冷冷道。
「這些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可你只想,朝臣們出了七八條意見,為何聖人獨採納了郭元振的主意?」
武延秀一怔,猛回頭滿眼驚喜,「聖人也想到了離間之計!」
「聖人不止有意離間,且有識人之明,知道施展離間計,用我不及用他,你真要誇人成大事不拘小節,當夸聖人,要成就志向,亦當隨聖人刀鋒所指,為她做馬前卒子。」
這話說到武延秀心坎兒里,他服了氣,「可不是。」
頭一昂便要請教,以他這破門而出的身份,他那死鬼阿耶又慣會帶累兒孫,鬧得他不敢在聖人面前自報家門,又該如何脫穎而出?
沒想到武崇訓無意為他的仕途指點迷津,反黯然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