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魏王腿腳不大利索,郡主去時不如帶上這幾樣,勸他用些罷?」
李仙蕙凝眸在她臉上,半晌道,「煩嬤嬤走一趟,就跟府監說我知道了。」
晴柳便拿個紅封塞給她,說嬤嬤慢走,一路送出去了。
回來看李仙蕙還站著,臉上陰晴不定,菱花門外捲起夜風,裹挾著湖水淅淅瀝瀝吹進室內,又濕又涼,叫人平白打個寒顫。
晴柳進屋拿了件大紅披風,李仙蕙抬起下頜,等她扣上鎖兒。
李真真道,「二姐這會子去麼?」
「再晚不方便。」
她才跟瑟瑟學了新樣髮式,大半頭髮梳上去做反綰髻,只留細細一縷,再分三股,串上細長的紅珊瑚珠編成細辮子垂在腮邊,點點紅珠如湘妃竹上淚漬,在耳邊斑斑閃閃。
兩人提著琉璃燈匆匆出門。
天已經黑透了,幸而樹上花燈長明,照得滿世界雪亮,直到出了內宮,往『畫中游』方向去,才漸漸昏暗下來。
走三五步便撞見值夜的監門衛。
晴柳掏出令牌,對面道,「屬下不敢阻礙控鶴府辦差。」嘩啦啦後退。
李仙蕙耷拉著眼皮只管往前,直到離了他們才慍聲道。
「宮規寬嚴全在他一個人手裡,真叫人不安生,今日放我四處溜達,往後什麼下三濫的都能亂竄。」
晴柳道,「管那麼遠的事作甚麼?」
說著哎呀了聲,「下雨啦!」
李仙蕙擔憂地望一眼對面山上。
壯麗的嵩山,夜裡看很近很小,重重掩映的山樑,間或幾盞燈籠亮著。
「也不知瑟瑟走到哪兒了,武崇訓再周到,恐怕是沒帶傘。」
晴柳替她扣上披風的帽子,自家只能淋著,幸而雨不大,細絲像蛛網,沾到臉上一抹就沒了。
「原先不明白張娘子為什麼尋您不痛快,原來是為這個。」
李仙蕙也有點鄙夷,「她那麼個人,也不知看上他什麼!」
說著已走到山廊起點,主樓黢黑一團,果然關門閉鎖無人敢動用,連山廊上幾百盞燈籠也都黑著。要不是前日親身走過,簡直不信山壁上是有一條通道的,反是閣子底下低十幾丈的地方,隱隱有一點亮光,在雨絲中時隱時現。
李仙蕙大口吸氣,半晌不敢起步。
晴柳更是手軟腳麻,舌尖發苦,後背上爬起冷汗。
上回侍宴,宮人一概不得同去,回來說山廊綴在半空,走得人膽戰心驚,生怕風大點就吹下去了,她還笑話,說這麼大個人怕這個,輪到自家,才明白那種打從心眼兒里的畏懼迴避。
「本來能推脫的,偏您一口應承下來。」
晴柳有點怨怪,看她急切,又補了句,「不過嗣魏王著實可憐,關在這麼個地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成心折騰人。」
李仙蕙眨巴了下眼睛,也自後悔,何必府監才一提,就趕著來,其實不理會又能怎麼樣?等明日張峨眉知道,又該排揎她了。
照理說她性子很好,向來不跟蠢人爭閒氣,可回回遭張峨眉一撇嘴,夾槍帶棒來幾句,真是五肺俱騰,直想動手打架。
把燈籠搶在手裡,左手緊緊抓住晴柳,「你一步步踩實嘍,別發抖!」
兩人並肩,顫巍巍動起來,一路彼此鼓勁兒,好半天才到岔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