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問在兗州混了幾日,到底不得志,尋個由頭又摸回神都,可是控鶴府的人都變了臉,說府監忙著,沒空見他。
這日他在右掖門前打了幾個轉,終於等到張說捧著大摞的奏本出來,見他便燦然一笑。
「我當你還要再傲氣兩個月才肯回來,來,幫我提一提。」
腰裡掏出兩截麻繩,分了分,打十字交叉捆好。
宋之問有點沒臉,上手幫他提了半摞,沉甸甸的,不想問吧,又忍不住。
「你的位置也動了?」
張說呃了聲,這話說來就長,想了想。
「我還在東宮啊,不過,我不瞞你,那日在御前,我原是打算拼了性命的,誰知相爺殺出來,倒給我指點了迷津,原來我那些古怪想頭,並非獨我才有,相爺也是那樣想,就連元郎官也是……」
宋之問打斷他道,「我聽人說,元郎官算是相王的私人?」
張說訝然,「什麼叫私人?」
宋之問愕住半晌。
所以人這輩子,一命二運三風水,運氣來時擋也擋不住,就張說這麼個死板蒙昧的漿糊,竟也乘風破浪去也,叫人越想越不甘心。
暮色沉沉,兩人站在天津橋上,遠近佛塔遙映,直插晚霞。
宋之問悻悻把奏本擱在橋墩上,想指近在眼前,太平公主贈給相王的那所大宅院,又怕宮門前露了痕跡。
「我只問你,元懷景如何待你?」
張說老臉一紅,嘿嘿笑了兩聲。
宋之問怒從膽邊生,原來只要進了名利場,不管多摯純的人都會受沾染,可是往後史家公筆,諂媚討好四個字,卻只會落在他頭上!
物不平則鳴,文人不平,則言詩作畫!
宋之問眼裡閃著激烈燦爛的光芒,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故人贈我綠綺琴,兼致白鷳鳥。琴是嶧山桐,鳥出吳溪中……」
張說從鸞台出來,負重許久,吁吁喘氣,仰頭看著宋之問,驚喜地啊了聲。
「延清啊延清!」
宋之問賭氣般滔滔不絕。
「我心松石清霞里,弄此幽弦不能已。我心河海白雲垂,憐此珍禽空自知!」
久違的美句,是相識時就驚嘆的才學,可惜自投入張易之麾下,舔著臉巴結旁人,盡做些流麗規整的應制之作,許久不見這樣一激而發的精彩。
張說激動地大聲道。
「就算有一日!我的文采、地位追的上你,可在你這般年紀便有如此清越韶音,又如何追得上呢?!」
宋之問聽他這樣說,到底有些感動,又想張說就算占了便宜,也不是從他手裡討去的,因消了幾分氣性,只搖頭。
「無謂辭藻,徒然玩笑。」
張說見他頹唐,思量了下,倚著橋身正色道。
「相王如何我不知道,相爺實是一顆公心,教我許多好話。至於元郎官,弱冠入國子監,諸皇子在藩邸擇選屬官時,確曾任相王府參軍,相王做皇帝那年,更升了太子通事舍人。然這些皆是陳年往事,與今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