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見朝辭,後頭又是個長身玉立的公子,嚇了一跳,「喲!」
跪下去狠狠扇自家兩大巴掌,「老奴嚼蛆放屁,髒了郡馬的耳朵!」
「我以為三哥懷柔惜老,原來閻王似的,一句半句,把人嚇成這樣兒?」
武延秀背著手邁進門檻,赤紅袍角在嬤嬤眼前招展。
「起來吧,我不是你家的正主兒。」
嬤嬤膝行後退,直到燈下抬頭,才看清這位頭角崢嶸,果然並不是武崇訓。
院裡雖無人,堂皇地點滿了燈火,侍女們羅列成行,屈膝行禮,朝辭把人送到第三進院落門上,識趣地站住腳。
「奴婢就在這兒候著,待會兒領您出去。」
「你走了也成啊,怕我不認得路麼。」
武延秀大踏步往廂房去,琴熏身邊的大丫頭迎出來,見了他都很親熱,一個道,「郡公再不來,今兒晚上奴婢們是不得消停了。」
另一個道,「郡公幾時說來又不來了?最守信的。」
嘻嘻哈哈,團團左右,請他進屋,驪珠尖叫著奔出來,抱住他胳膊大笑。
「六哥你可來了!我都快睡著了!」
人聲里夾著隱約的咕噥,軟團團像嬰兒啼哭,這是打哪兒說起?
朝辭納悶兒,浮梁走出來,把個沉甸甸的銀包揣進他懷裡。
「誒這可不行!「
朝辭燙手似的往回推,「你們背著王妃幹什麼呢?」
浮梁咦了聲,駐足打量他,「錢你不收,話卻要問?我說了你敢聽麼?」
朝辭琢磨了下又問。
「郡公今晚到底走不走?人是我領來的,萬一鬧出什麼,追究起來全是我的過錯,我們公子最嚴苛的,難道我往縣主頭上推脫?」
浮梁抱著兩臂不屑,「郡馬尚了主,笠園的人果然威風些!」
「不不不,」朝辭連連擺手。
「往常嗣魏王常來,笠園去得,枕園也去得,從不見你囉嗦,偏偏盯緊了郡公,又是什麼意思?好歹我們縣主是跟著王妃住的,倒要向你請告不成?」
朝辭被她的詰問驚呆了,兩府加起來就琴熏一個女孩兒,親媽死的早,年紀又小,自來懂事,從不叫人為難的,撒一聲嬌,王妃也不好管緊了她。
他愕住半晌,嘆氣道,「原是我多話了,這就走!」
浮梁頷首不語,盯著他垂頭喪氣走了,進屋復命,「打發是打發了,就怕待會兒還要來。」
銀包兩手捧著還給武延秀,他蹙眉搖手,沒接,浮梁便麻利地收起來。
燈影下,一隻孱弱的黑毛小細犬盤在桃紅素緞軟墊上,四隻腳爪揣在腹下,身軀起伏,閉著眼微微打鼾,像只溫順的羊羔。驪珠跪著給它順毛,素日心愛的小斗篷搭在它身上,輕聲兒地問,「冷不冷?吃羊奶不吃?」
兩隻大些的挨著她裙角睡,彼此頭頸交纏,伸出利爪扒拉手鞠球。
琴熏坐在座兒上,手裡盤著茶碗,斜眼瞥了瞥對坐的武延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