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武延秀,「給他匹馬,韁繩著人拉著,別叫跑了。」
一個兵推推攘攘,趕鴨子上架,提著他小腿往上扥。
武延秀勉強爬上馬背,筋骨還軟著,喉嚨乾的起火,坐也坐不穩當,歪歪倒倒,披散的長髮叫風吹得來來回回遮住面孔,總抹不完。
哥舒英笑了聲,跳下馬撥開沙子,撿出埋了半截的金冠遞給他。
突厥人不論男女都編辮子,唐人以之為丑怪,不通教化,卻不知道在這種地方,束髮戴冠根本行不通。他在并州生活過,能說漢語,知曉唐人禮儀,一見這副金燦燦的遠遊三梁冠,便確信眼前人是貨真價實的李唐郡王。
「給他口水。」哥舒英吩咐。
那兵摘下水囊遞給他,武延秀咕嘟咕嘟大口灌下,大概是手軟,或是嚇破了膽子,慌得壺不對嘴,大半潑在臉上,洗出一張青絲玉面。
「——喲?」
哥舒英眼前一亮,眉梢忍不住上挑。
他生性放誕,就算明知道賀魯看他久不順眼,也不肯稍加收斂,反而嬉笑個不停,恭維他道。
「還是附離手氣壯,出來就打著好貨色。」
賀魯敷衍地嗯了聲,瞧武延秀毫無反應,拍拍巴掌,催手下動起來。
兩人並排在前,哥舒英笑嘻嘻控著馬韁向賀魯搭話。
「昨夜使團進城,可汗擺宴,附離為何不來呀?難道早知道那個是假的,出來找真的?」
賀魯兩眼望天,有一搭沒一搭地回他。
「葉護說笑了,下官哪有如此遠見?巡視磧口乃是下官常日事務,若是昨夜隨眾飲酒,今早便起不來床,豈不是耽誤公事?」
哥舒英長聲大笑。
「那倒也未必,您瞧我與公主痛飲歡聚,今朝不是照樣爬起來了麼?方才我陪公主從鹿耳山跑馬下來,順道還打了兩隻鷂子。」
說到獵物,又轉頭觀察武延秀。
他不慣騎馬,兩條腿軟塌塌使不上勁,自己彆扭,替他牽韁繩的人也彆扭,騎馬講究坐如鐘,不管馬走馬跑馬停,腰腹收緊,兩腿夾緊,不動如山,唯上身隨著馬節奏起伏,這便叫『踏浪』。
可他呢?
鼓著嘴,塌著腰,縮著肩,跟著馬一甩一溜,瞧著省力,走幾百步出去就知道難受了,骨頭不給他磨軟了。
愈發鄙薄,女皇弄這麼個漂亮嬌氣的窩囊廢來,給可汗填牙縫子嗎?
哥舒英好笑又憂心忡忡,女皇年邁,本就無心征伐,倘若宗室子皆是這種悖懶無能的貨色,又能指望什麼?
目光流轉,他再度回望馬背上如坐針氈的武延秀,慢悠悠地開口詢問。
「你說,他真不會騎馬?」
賀魯還在揣摩那話,哥舒英一出聲,他便蹙了蹙眉毛,忙不迭應道。
「唐人有句話說,物離鄉貴,人離鄉賤,他到了這裡便是孤立無援,理應逞強,何必故意示弱呢?」
哥舒英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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