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古不明白閻知微為何有此急智,似乎在盞茶功夫便想到了主意。
閻知微道。
「你出京時只帶了兩車金銀,我來加了十六車,攏共萬金之數,且有旨意,封默啜手下多人為官,單五品以上便有三十來個,他們生生世世吃朝廷供養,比咱們的子孫出路還多。這般拉攏示好,皆是為和親錦上添花,你一下捅破,說郡王死了,向默啜交代還在其次,回去了向聖人如何交代?!」
裴懷古訥訥地無話可答。
郭元振與裘虎等守在旁邊,做的武官打扮,兜鍪深深壓住眉毛,兩位使節壓根兒沒注意到。
「那,撒謊?」
裴懷古拿不準主意。
他家世不顯,品級也低,人雖剛正,面對這位新封的部堂官兒,多少還是有些畏懼,十個手指頭緊緊扣著蹀躞帶,指甲都發白。
「那不然呢?」
閻知微理所當然道。
「咱們來麼,就是表示親善,且不說可汗拿來和親的也未必是親生兒女,不過是個名頭罷了!誰還去神都滴血認親麼?」
「可是,可是……」
閻知微大手一揮,提醒他。
「裴郎官,我若不來,自是樣樣以你為準,如今我在這裡,你不過副職,天塌下來我扛著,況且——」
他陡然提高了音調,刻薄道,「方才就數你離郡王最近。」
「閻郎官,你,你身為……身為朝廷命官,怎能污衊、威脅同僚?你我同處異邦,正該,正該互為倚仗,同舟共濟。」
裴懷古驚得厲害,心慌氣短,結結巴巴道。
閻知微斜斜乜他一眼,打蛇正正打在七寸上。
「是嗎,這話,郡王泉下有知,也想對您說罷?」
裴懷古這一下再不能反駁了,愕著兩隻眼,無力地瞪他。
「事兒已經出了,窩裡反也救不了急。」
閻知微見降服了他,便放平姿態,客氣商量,裴懷古這號人他知道,不圖官聲俸祿,只圖同僚百姓一句誇讚,捧著些便百般可行。
「大家死裡逃生,都是驚魂未定,好幾位郎將的衣裳叫風捲走了,全是胡亂穿著,品級身份亂了套,如此正好,諒那位葉護分辨不清人頭!」
他頗為仔細,想了一想。
「咱們挑挑,選個口齒明白,體格壯健的,哄那公主儘快成婚,便是生米煮成熟飯,由不得他們反悔。」
「這樣好事——自是便宜了我!」
郭元振適時推高兜鍪,亮出面孔,昂然地一笑。
「呀!府丞怎的親來此處?」
閻知微脫口而出,腦子轉的飛快,湊到跟前套近乎,小心試探。
「難道聖人另有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