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劉娘娘……」
李成器的鼻子頓時皺緊了。
李隆基不能直視他微微吁氣的面孔,軟弱地把頭側開,續下去道。
「……和我阿娘,不配光明正大起靈麼?」
空洞的沉默,只有燈火嗶嗶啵啵。
李隆基不肯將就,劉竇二妃被殺,不過就是七八年前,少年人時光飛快,回望只有一片玫瑰色的模糊陰影,他快不記得阿娘的樣貌了。
「劉娘娘不願意這樣的!」
李隆基篤定道,自以為是把殺手鐧,拿捏住了大哥。
李成器的生母劉氏,是李旦的正妻,將門虎女,固執又勇敢。
李隆基推己及人,相信她一定不肯被裝在亂七八糟的匣子裡回家,他甚至確定,以阿娘性情之軟弱,最後的時刻,多半還是劉娘娘擋在前頭護著她。
年紀漸長,他常不服氣大哥,但想到阿娘,就覺得兩人被緊緊綁在一起,雖然他們各有同母的妹妹,但為阿娘報仇這種事,當然是兒子的責任。
李成器沒有堅持,廊下一溜燈火亮起來,有人大踏步帶隊走來,黑面紅底的斗篷高高揚起,夜色里像把曖昧的火。
他拿帕子在弟弟臉上囫圇抹眼淚,下手太重,揉的李隆基吱吱哇哇。
「阿耶面前別提這事兒。」
李隆基推開帕子怒目瞪視,「為什麼?」
招來李成器一聲低喝,「護著阿耶!才有你的將來!」
震得他噤若寒蟬,不敢吭聲兒了。
待李旦進屋,就見李隆基眼觀鼻鼻觀心,坐的端端正正,像被先生罰了書。
「又跟人打架了?」
跟前伺候的人上來替他解斗篷,又端來熱水。
李旦把兩手埋進水裡,半晌,交握著輕輕揉了揉僵直的骨節,頓時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他這病根兒是種下了,稍微變天就受不住。
李成器看在眼裡,候著阿耶擦乾手,就奉上早預備好的熱湯婆子,瞧李隆基還憋著不吭聲,替他道。
「三郎在外頭立了功勞,等著向您領賞吶。」
「我不要賞!」
李隆基辯解,「我就想幫上阿耶的忙。」
李旦哈哈笑開了,小孩子多有意思,落地的豆苗兒天生天養,饒是打小兒沒了娘,不妨礙他自說自話,就是一頭乳虎了。
笑眯眯上完香,抹了抹香爐邊上落的灰,方把湯婆子熨在懷裡。
「武都尉人呢?替太子解圍去了?」
「沒辦成,沒臉回來見您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