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豆兒頓住,把燈杆兒戳進美人靠, 搓熱兩手,替上官整理儀容。
她這身打扮也真是古怪,頭上挽著待字閨中的雙環髻,尚留鬢髮在耳, 髻上綁著深碧絲帶,身上卻穿淺緋色小團花的圓領袍, 又有草金帶,又有銀刀子、小算盤,正正經經是個五品。
手上幹著活兒,玉豆兒嘴上又不把門兒了。
「按外頭品級算,您這穿紅掛金的,該是中書舍人了。」
「當初就該拿你換了銀蝶兒!」
上官半閉著眼方便她動作,聞見她手指掃過鼻端,帶股皂角味兒。
「一般是掖庭挑出來的人口,你跟她怎麼天上地下的!」
玉豆兒吐了吐舌頭。
七八年前,顏夫人與上官才人往掖庭挑小宮人,大伙兒都往前湊,因是聖人欽點的大才女,一個麼內總管,一個麼貼身侍奉,都是香餑餑,攆上誰的腳跟兒都能一步登天。
銀蝶兒老實,上官原是挑中了她,可顏夫人偏說和她閨中的丫頭長得像,瞧見她便像回了家似的,誰不知道顏家在臨沂四代同堂,好大一副家事,而上官孤零零一個在宮裡伺候。
上官便拱手相讓了,退而求其次,要了玉豆兒。
才到上官身邊時,玉豆兒還不順意,以為主僕重在看對眼兒,銀蝶兒天天眼前打晃,兩下里一比,上官更要瞧不上她了,強扭的瓜不甜,貴主兒不愛用她,她也不勉強!
可天長日久,玉豆兒卻越來越慶幸運氣好。
上官這人,豆腐嘴,豆渣兒心,隨便誰都能拿捏,不單在顏夫人跟前毫無招架之力,旁的什麼府監,什麼瓊枝、韋團兒,也能往她臉上招呼兩句。
收拾停當,玉豆兒道,「奴婢去拍門。」舉步上前,被上官叫住了。
「我來罷。」她捋了捋袖子,緩緩抬手叩門。
玉豆兒緊跟在她身後,嘀咕道。
「味兒真沖!說了幾回,叫他們好好刷洗刷洗,多難的差事啊?殺豬鋪子也沒這麼臭!」
聽著腳步聲近,愈發惡聲惡氣,「回頭非發到掖庭服兩年勞役不可!」
上官微笑不語。
玉豆兒潔癖,洗襪子能洗三遍。別的事送到她手裡,玉豆兒老要饒兩句,替人求個恩典,唯獨詔獄,玉豆兒翻來覆去敲打,就嫌他們髒。
她們兩個都是掖庭出來的,上官服役年頭更長,時不常還回去看看。提起這個宮中人人避談,外頭聞之色變的地方,既是故意恐嚇,又有種熟稔自豪。玉豆兒尤其以為,是個人便該發到掖庭學兩年規矩,做事才又快又好。
「才人辛苦了——」
迎出來的是個嬤嬤,躬腰縮肩,一張臉仰起來皺皺巴巴,說話抑揚頓挫。
上官隨意點了點頭,隨她步入內間。
這地方原是個戲台子,太初宮正經觀戲,在右夾城北面的百戲堂,連著映日台,距離九州池很近,日朗天晴的時候,聖人走著過去,一路亭台水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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