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然,誰都沒開口,在心裡咂摸這裡頭的輕重。
他又笑向李重福道,「位置自是你的,我白摸摸。」
李重福的表情沒有大變化,平靜道,「五叔誠意待我,成與不成,我與五叔共榮辱。」
「是眉娘要走這條路,你陪她共榮辱,我麼……」
張易之審視著他,忽地一笑。
李重福從善如流,起身鄭重向張峨眉揖手。
「娘子深情厚誼,我唯有如此報答。」
「這有什麼的——」
張峨眉沒放在心上,隨意拍拍他胳膊以示安撫,重轉向張易之,細溜條兒的身子從椅中探出來,像靈蛇出洞。
「長安是李家巢穴,朱雀大街上喊一聲兒,人皆向著姓李的,不然當年聖人何必另起爐灶?」
她總覺得不安生,嘖聲道,「太子卻怪,就這麼輕易順了五叔的意。」
張昌儀大大搖頭。
「眉娘謹慎!但也不必太謹慎了,明擺著,太子要做個孝悌樣子給人看,典儀上佛指加持,誇他繼位能平息干戈,保國泰民安,便洗清了東宮之辱。」
頓一頓,嬉笑道,「不然,蘇安恆還活著,他哪敢登基?」
提起三年前那出活劇,放任蘇安恆攪鬧皇城,連張峨眉都噗嗤一笑。
張易之也很謹慎,「民心要緊,實力更要緊,關鍵還是京中布防。」
說到這個張昌儀更有把握了,胸有成竹道。
「五哥放心!」
他是洛陽令,神都的大管事,國家大事管不了,舉凡開工動土,親貴鬥毆,妻妾相爭,遺產糾紛等拉拉雜雜的小事,一日總有百八十樁。
當初張易之抬舉他,是為方便自家蓋府邸,按規制,國公府只可占八分之一坊地方,折算下來五十餘畝,張易之嫌小了,全靠張昌儀巧妙設法,連了三五處地塊,合併兩百餘畝,方舒舒坦坦住下來。
張昌儀三十歲走馬上任,至今整整八個年頭,見過了世面,膽子越大,行事越仔細,再不似從前見了兩姓宗親便自慚形穢,相反,他珍惜這難得的機遇,打定主意要爭個從龍之功。
扳著手指頭數給大家聽。
「先說府兵,折衝府皆在百里之外,近處唯雍州牧有人手可調用,且是每月換防,輪流番上,要緊時候,就算太子派人出城求援,相王、中郎將、長史或會響應,但各等參軍、錄事、尋常兵卒,初來乍到,必是不敢妄動。」
張峨眉聽了頷首,「將動兵不動,果然不足為懼。」
「再說梁王安排下的白衣彌勒教徒……」
張昌儀有心要壓武三思一頭,在新朝拔得頭籌。
「別說眉娘不信,連我也有所懷疑,烏合之眾,市井狂徒,全憑几個和尚巧言誘導,哪堪大用?」
這話他說了不止一遍,張易之總是笑笑不語,眼下又提起,便叫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