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耶沒錯, 可也不全對。」
高慈金努嘴,指長秋看人堆兒里獨一份兒的張昌宗,長身玉立,面貌出眾就不提,人皆戴冠, 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獨他兩鬢毛扎扎的,像頭捋順了毛的貓。
「你還來得及, 甭管你阿耶怎麼說,你先顧你自家的前途,我瞧國公爺脾氣挺好,你要能巴結的上, 不如先隨到那一頭去,雖說聖人不能當真百歲, 縣官哪比得上現管?靠著他賺兩個活錢再說。」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當初要沒假清高,也學楊思勖認幾個乾兒子,哪怕認來長秋這種老實頭呢?現下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話只說給自己人聽。
高慈金咳聲嘆氣,悔不當初。
長秋很意外,「高公公,您不老說,後宮難挑主子,大殿才是香餑餑?」
「你這人怎麼聽不懂好賴話!」
高慈金壓著嗓子罵,若非正上朝,還想掄個巴掌。
長秋比著手不敢動彈,預備生受了,可高慈金的胳膊才揚起來,前頭人堆轟然亂了,後排五品的不敢動,前半截三品四品的好幾十個人站起來,聳肩探頭,把御座周圍堵了個水泄不通。
高慈金腦中嗡地一響,推開左右,繞開人群貼牆往前跑。
御座高高架在七級台階之上,比官員的腦袋還高,稍微轉換角度便能瞧見,他提著袍子跑不起來,昂頭去看,還好還好,御座後頭站班的六個千牛衛,都把手壓在刀柄上,不曾出鞘,舉儀仗的宮人也是滿面好奇,卻並無警惕之色。
幾個官員忙亂之中側目來看他,都有些吃驚,向來端穩的高常侍怎的如此失態,他尷尬地沖他們笑笑,不得已放慢了腳步。
人堆里有人提著笏板大聲道。
「張氏兄弟鄙陋無知,哪裡知道伊周的德行?伊周乃是大賢臣,備受歷朝欽仰,陛下任用宰相,不讓他們效法伊周,那要效法誰?」
——伊周?
高慈金不知道他在說誰,中樞似並無官員姓伊,若說州府,官司何必打到御前?但張氏兄弟四個字就足夠振聾發聵。他不敢再往前了,重重喘了兩口氣,慢慢繞過銅鶴,走到張峨眉身側。
「張娘子——」
高慈金硬著頭皮向她致意。
從前顏夫人領殿中省六局二十四司,把持得內廷滴水不漏,但那威風至大業門戛然而止,隔著永巷,外朝仍是內侍省的地盤,她不能走出來公然上殿,大家各有各發財。
這兩年更亂了,張峨眉得寸進尺,竟趁聖人罷朝的幾個月空檔,日日跟隨空御輦從內廷走出來,大喇喇站在陛階之下。
旁的宮人黃門,待御輦停一刻,撤出去時便跟著走了。她偏不走,也從不發言,交握著手站在階下,不倫不類戴一頂卻非冠,也沒什麼表情,聽人議事極專注,偶有所得,還抬臉笑笑,真不知算流外雜官附席旁聽,還是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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