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嫂,你們怎麼能這麼狠呢?”這段時間劉成夫婦一直在鬧分家,她心裡早就盤算過了,如果沒了他們兩口子掙的那些工分,光靠公公婆婆和她做的那點子弓箭,一天頂多就換個一兩斤陳糧,夠誰吃?如果不跟二老在一起過活,她一個女人帶著個小拖油瓶,日子更沒法過。她自己有幾斤幾兩,心裡還能沒數?
“爸,你不能為了劉川一個人看著我們所有人去死啊……爸……”
劉父瞬間仿佛蒼老了幾十歲,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爆仗般的脾氣仿佛剎那間消磨殆盡,乾裂的雙唇不斷的顫抖著,最終發出如撕裂破布般嘶啞難聽的聲音:“老二,如果老三搬出去,你們還要不要分家?”
劉成看了眼自己老婆,又看了眼風燭殘年的父母,暗恨自己沒本事,咬了咬牙道:“老三搬出去,大嫂出去幹活,我們就留下。”
劉成老婆心裡止不住失望,但到底沒說什麼。
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大嫂身上。大嫂暗恨劉成兩口子給她設圈套,但還是忙不迭的應了下來:“我去幹活,我明天就跟妞妞她媽一塊兒去調漿。”
“你們不能這麼沒良心,你們不能就這麼看著老三去死啊……”劉母突然縱聲大哭起來,滅頂的痛苦將這位年邁的母親淹沒。
劉父心裡也非常難受,嘆息道:“……這就是他的命,命不好怨不得誰啊……都怪這賊老天啊,怎麼就不肯讓人過兩天安生日子呢?”
劉父的眼圈也紅了,然而,失去一個兒子的痛苦與全家人一起陪葬的苦楚放在天平上,天平將往哪邊傾斜不言而喻。
是夜,劉川尚未從昏迷中醒來,就被家人抬到了小區外的臨時收容站里。臨時沿街搭建的帳篷里住滿了瘟疫病人,劉成和劉父把瘦得只剩下一把筋的劉川抬到緊挨門口的空位上,忙不迭的從帳篷里奪路而逃。
劉川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眼底印著的是父親和二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從來流血不流淚的漢子眼底滑下一滴冰冷的淚珠。
飢餓,疾病,背叛帶來的痛苦,死亡帶來的絕望,如一把鋒利刀子,不斷的分割著劉川的靈魂。
隱忍、善良、正直……劉川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質一點點在收容所地獄般的生活中被消磨殆盡。
生命比想像的更脆弱,也比想像的更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