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凌晨起,宮中的僕役便井然有序地忙碌起來——各種布置與裝飾是從大半個月以前就開始了,但臨近典禮開始之前, 永遠都會更多出來做不完的活。
桌椅的擺放、膳食的順序、甚至每個人面前玉箸的擺放角度,其中都大有說道,為了能在各國使臣面前——尤其是南陳的使臣面前長臉, 整個大周的皇宮都如同被打了雞血,不辭辛勞地運作起來。
「南線的將士要也這麼賣力,怕不是都打到龍峪河沿岸去了。」
蓮蕪殿中, 裴幾道一邊給他家公子撫平肩上的最後一絲褶皺, 一邊不客氣地嘲笑道, 「昨日鎮北將軍緊急回防邊關,今日南線的敗軍之將就在宴飲上和痛打他們的將軍把酒言歡……」
楚矜言伸手, 彈他的腦瓜崩。
「當心禍從口出。」
小孩就縮縮脖子,嘿嘿笑了兩聲,把一束白玉絲絛給公子系在腰上。
楚矜言伸展雙臂,軟滑的袖口滑落到手腕,他攏起袖子,拿起一把小巧的銅壺,給面前花盆中小小的禾苗澆水。
裴幾道好奇地看過來:「公子,你這是什麼花兒,怎麼長得有點像麥苗啊?」
楚矜言笑:「是麥苗。」
「……啊?」
裴幾道愣了一下,看看那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苗,再看看他家雖然有點命運坎坷,但也從小五穀不分的公子,深感對方最近的興趣愛好越來越奇怪了。
他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您這麥苗……長得蠻壯實。」
楚矜言眼睛一亮:「比你從前見過的長得好嗎?」
裴幾道:「啊……」
他五六歲時就被賣進宮,對于田間地頭的記憶,其實也已經很模糊了,楚矜言不問還好,專門這樣一問,那原本就隱隱綽綽的童年記憶頓時更隱約起來。
這不就是隨口一說的話,公子原來也沒對自己的每句話都這麼上心啊。
見他呆住,楚矜言便也不追問了,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裴幾道頓時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楚矜言面前的彈幕也頓時充滿憐惜,滑過幾條【你種的苗苗最棒了!】之類肉麻的話,楚矜言果斷無視,但很高興又收到了幾根鼓勵棒棒糖。
以楚矜言現在的餘額,棒棒糖已經算是微不足道的收入,但積少成多,他對每一點收入都很珍惜。
楚矜言才剛從永安宮被放回蓮蕪殿,這裡雖然偏僻,但各種設施確實比冷宮要不知好出多少,周圍的道路也都被清掃得很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