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意使勁眨眨眼,像是努力要認出他,借著火光的映照,終於看清了那張被添上一絲暖意的面具。
「是、是你啊,」說不清這小孩的聲音里是不是帶出一點失望,他呲了呲牙,咧嘴笑道,「青鳥大哥……是你救了我嗎?」
楚矜言不語,摸摸他的額頭,還是滾燙,但人好像多了一點點活力。
楚知意好像也沒等著他回答,他現在半昏不醒的,整個人的思維也很混沌,在那裡自說自話。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啊?」
楚矜言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欠你的。」
楚知意很遲鈍地看著他。
楚矜言嘆了口氣。
他莫名想起來小時候,童年記憶中,冬天也總是格外的冷,他們很難找到足夠的炭火禦寒,只有德妃娘娘能偶爾繞過皇后與顏妃的監視,偷偷摸摸地把炭送進冷宮。
那是他母妃還時常清醒,日日坐在破舊的屋子裡,眉目淡淡,神色也淡淡。
她會問被屋裡冷得直搓手的德妃:「你又何必總對我這麼好。」
德妃娘娘便總揚著那樣天真又陽光的笑容,捏捏小小的楚矜言被凍得通紅的鼻子,嘻嘻哈哈:「哎呀,我尋思著前世欠你們的嘛。」
但是,幼年的楚矜言想,德妃娘娘那麼好,那麼慷慨,怎麼可能欠人呢?
況且,若有虧欠,譬如皇帝虧欠他的娘親,想來唯願今生來世、碧落黃泉都不再相見的,誰要他還。
一股寒冷如冰的鬱氣直衝心口,楚矜言終於沒忍住,吐出一口血來,血色落到岩壁上,其色發烏,甚至透著瑩瑩的藍,楚知意被驚了一下,猛地抬起頭看他。
「青鳥、青鳥……你沒事吧?」少年很愧疚地意識到,「這都怪我——你、你快走,離開這,別……別管我了。」
他說話時仍漏風似的喘,胸口那個因為猝不及防的背叛而被捅出的貫穿傷到了肺部,讓他每次說話都像針扎似的疼,可這傻孩子尚且不知道這傷究竟是怎麼來的,楚矜言見他迷迷糊糊時仍很憂慮,念叨著不知道大皇兄又怎麼樣了。
真是……被人賣了都要幫人數錢。
楚矜言揩去唇角的血跡,卻伸出手指,摁住了楚知意還要念念叨叨的嘴。
「噓,噤聲。」
他聽到了很細微的聲音,像是山石摩擦,又好像野獸嗚咽——或者是風,不同於外面劇烈呼嘯的寒風,是那種溫軟細小的氣流,像春風拂過臉。
楚知意也聽到了,他無力地靠在岩壁上,努力睜著眼睛,聽話地屏住了呼吸。
那塊染上楚矜言血跡的岩壁在抖動,顏色奇異的鮮血在上面蜿蜒著,卻漸漸不見了,似乎被山石吸收了去,隨即,堅固的岩石在抖動中,竟然咔嚓咔嚓地裂開了!
楚矜言和楚知意呆呆地看著這奇蹟般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