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的太醫連忙退了兩步迴避:「給娘娘請安。」
他低著頭,不敢往過看。
宮裡也是有很多八卦流傳的,尤其是始終被封在高高的宮牆之內,給所有貴人們服務的太醫院。
這位淑妃娘娘甚為傳奇,偏又失了勢,談論與她有關的事時不必太謹慎小心,因此流言實在不少。
不過這個太醫年紀還輕,又一向謹小慎微,即使心裡對這個傳說中的娘娘很是好奇,可也實在不敢失了禮數。
年老的前輩們都對淑妃如何失寵的事諱莫如深,誰知道這其中有什麼可能會讓人掉腦袋的秘密。
可鄭玉淑當然不會回應他,她剛從裴幾道手中小心翼翼地接過虛弱的兒子,讓楚矜言靠在自己懷裡。
楚矜言的神智勉強清醒,突然感覺身邊一片柔軟和溫暖。
他忍不住暫時將意識從那張混亂的紙上移出來,看向抱著自己的人。
「母親……」
「言兒乖哦,」女人臉上明明還掛著淚,卻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不要怕苦,喝藥才能快點康復呀。」
她看上去太正常,太接近楚矜言最初的記憶里那個溫柔美麗的母親了。
他確實是有點迷糊,系統強制的作用下,從出生以來所有的記憶碎片都在腦中瘋狂閃動,一時是很甜蜜美好的幼年,一時又是冰冷慘烈的過去。
楚矜言靠在鄭玉淑的肩上,很乖巧地「嗯」了一聲。
女人注意到他手中的紙筆。
「病成這樣,就不要用功啦,」她眨一眨眼,「娘幫你說情,明天不叫你爹檢查課業。」
被燒得混亂的腦海中突然一冷。
那一片安寧美好的荷塘突然被冰涼窒息的水覆蓋了,楚矜言一時間喘不過氣,他又感到那種幾乎以為自己忘掉的絕望和幽冷,好像無論如何拼命,都掙扎不到光明的空氣里。
眼前都是血,他「有幸」看到的那些殘酷的畫面……突然之間似乎變得清晰起來。
「娘,」楚矜言忍著劇烈的疼痛,軟著聲音道,「那娘幫我寫,好不好?」
「是很重要的東西哦……」
他現在唯一能真正信任的,會毫無保留、毫不猶豫地交託身家性命的人。
鄭玉淑嘆了口氣,接過被塗得亂七八糟的紙,彈了一下兒子的腦門。
「好好好,娘幫你寫,」她特別認真地叮囑道,「寫完要快點乖乖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