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這邊忙著沖陣,柔然人這邊也沒停著,足有成年人手指粗的繩索在木製的輪盤上一圈圈絞緊,到最後發出骨頭斷裂的咔嚓之聲。
說來也是悲哀,一邊是五六股加起來約有萬人的隊伍,劫飛奔而來,生怕被別人搶了功勞。而另一邊呢,偌大的柔然營地里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的防守部隊,還得兼顧左右兩翼。至於柔然的主力部隊,早已在前兩日的夜間分批撤走了。
柔然營地里,七八個人正跪在地上,哀求一個身著火紅皮甲,俏臉卻布滿寒霜的女子:「公主,咱們也撤吧!」
可任憑其他人怎麼勸,女子就是不為所動。被逼的急了也就是一句:「我為柔然王族血脈,本就該衝鋒在前,撤退在後哦,爾等不必再勸。大家主僕一場,我也不好強人所難,若是家中尚有老幼,不願與我在此迎敵的,可自去軍需官處領錢糧馬匹,自行散去。」
女子這番話首先就激怒了下首一個大漢:「吾等柔然男兒,只會戰死回歸父神懷抱,豈有貪生怕死之人。公主您在哪,我們就在哪!若有逃兵,我木護第一個不答應!」
領頭的大漢話一出,幾個在他後面跪著的人頭就低了一些。顯然是畏懼這個大汗剛才說的話,因此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來了一些。
「可是公主,大汗……大汗都不要咱們了啊!」
人多了就有分歧,有先前那個主戰派的大漢,自然就會有主和派的聲音。
這句飽含悲戚的話一說出來,整個營帳中的氣氛就冷了下來。是啊,柔然汗為了削弱其他部族的實力,保證自己在草原諸部中說一不二的至尊地位,首先就拿了先汗後的娘家部落開刀。為此,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拋下了。
「魚戈,你瞎說什麼!」
「木護,你的腦子不是木頭做的,你也知道的吧!」
依琪用手朝下壓了壓,制止了自己兩個心腹的爭吵。她何嘗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棄子,但是很奇怪的是,在她的父汗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她接受這個九死一生任務的時候,依琪的內心沒有任何的波動,反而有一種這件事終於來了的解脫感。
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任務,沒有當年哥哥死時衝到大汗金帳外質問的激動,更沒有被父親拋棄的悲涼與無助,整個人就只剩下了平靜。就像一壺死水,生不起任何波瀾。
哥哥默啜去世後,依琪開始被迫接受人世間的風刀霜劍。在這個過程中依琪了解了一個對於她而言很重要的道理:她的父汗泰多,首先是柔然汗,其次才會是她的父親。在權利爭奪中,親情就是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東西,就像父汗當初在盛怒之下可以殺了哥哥。不,也許不是盛怒,而是早就想這麼幹了。以父汗平時的表現來看,只有懷疑的種子早就埋下這一種可能性,不然安信那封錯漏百出的信根本不能轉換成一把鋒利的殺人匕首。
以前是哥哥,現在是自己了啊。也對,父汗一直知道自己對同父異母的幼弟不滿,甚至在哥哥死後接下了哥哥生前的大部分擔子,帶著母家的部落同汗後一派的人打擂台。如今父皇春秋正盛,自然還能壓得住內鬥。但父汗走後,內鬥就避無可避了。
所以為了草原的百年基業,自己也被捨棄了。不過這都不要緊,自己好歹留下來了一些東西……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你們都隨本心去留吧。」依琪用一句話終止了帳篷內詭異的氣氛,各懷心思的人魚貫而出。
「木護、魚戈,你們兩個留一下。」
待親衛進來稟報人都走遠之後,依琪走下主位,撫胸對著兩人行了一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