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下要當皇帝了。」
那太監臉上露出諂媚的喜意來,低頭對他道賀:「恭喜太子殿下,賀喜太子殿下!」
可少年的臉上卻沒有笑意,反而擰了擰眉頭道:「有何可喜?」
那太監似乎被他問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尖細的、偏陰柔的嗓音才重新響起:「日後您就是這天下、這江山社稷、這皇宮的主人,是萬萬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奴才替您高興。」
「是麼?」少年好看的俊臉盯著他,面上卻透出一分陰霾來,回頭去望先前的那正殿的方向,隨後便道:「你說本殿下是這皇宮的主人?那為何明明我坐在龍椅上,卻是倉皇逃出的那一個?」
「我的母妃,還有那個冷宮裡的瘋女人,她們明明該是一介弱流,為何她們卻敢在我的面前指點江山?」
這問題太過尖銳,那太監只覺自己的脖子後面一陣涼颼颼的,半天都不敢抬起頭來,也不敢接這話茬。
少年卻仍未有休止的意思,繼續道:「先皇在時,曾與我說過,彼時他方登基,在朝廷中受到戚家勢力的挾制,內外掣肘,幾乎用了大半輩子的時間,才將戚家的根從這朝堂中一一拔起——」
「你說,朕又要用多少年,才能將這柳氏、容氏的外戚給除掉呢?」
聽見他還未登基的那一聲「朕」、還有後面那連串聽了就要人命的話,那太監兩股戰戰,站都站不穩了,滿頭大汗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幾乎失聲,連勸都不敢勸,甚至害怕面前的這人將自己殺掉。
可少年卻沒有放過他,只是慢慢地撩起前擺,半蹲下來,眉目溫和,像是以前在柳如意面前那樣乖巧、聽話的模樣,單手搭在這太監的身上,柔聲道:
「你不是最能替本殿下分憂了麼?」
「德勝,你說啊,我要花多長時間,才能真正擁有這天下、擁有這皇宮呢?」
「你大膽地說,說錯也無妨,你跟了我這樣久,我不殺你——」
話到這裡,那太監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只有臉稍稍朝著小皇帝的方向揚了揚,目光還規矩地只敢落在少年的下頜處,可下一秒鐘!
少年陡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先前的溫和假象盡數撕破,連嗓音都變得可怕起來,仿佛地獄修羅那般,逼問道:「說!本殿下讓你說!」
太監再想開口,喉嚨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響。
就在少年即將掐死他的時候,周圍忽然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緊張的幾句「找不到」、「方才人還在這兒的,大姑姑,那不就是個腿腳不便的老嫗麼,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少年陡然鬆開了手,慢慢地拍了下自己的掌心,從地上站了起來,恢復往日翩翩的風采,微笑著垂眸小聲道:
「德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