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世界裡,與葉蓁同等面貌的女人作為主人公逐次出現,許嬌用僅有的一點片面的印象勾勒出她們,她以為她寫的只是葉蓁的影子,卻不曾想過,那一個個字也是她靈魂的表現,她不自覺地將自己的故事傾瀉了進去,於是那些主人公都像她一樣有著可怖如陰影一樣的童年,卻像是葉蓁一樣善良,永遠願意在旁人落難的時候出來搭救,做別人生命里的光。
只是,寫著寫著,許嬌就發現,她寫的不是葉蓁的復刻美滿人生,而是那些角色自己的,那些同她的恩人長著一樣眉目的主角們,終究都不是她。
起初,許嬌以為自己是筆力不夠,所以寫著寫著,意興闌珊,不滿意地棄坑,爛尾,想要寫出更完美的故事來。
可隨著她掌握的敘事能力越強,她越意識到,這些主角的身上都帶著奇怪的影子,就是那些一點點不同的過往,讓主角們在故事講述的過程中,漸漸脫離了原有的設定——
就像是在
跟她做對一樣。
許嬌想要在自己的王國里給恩人一個足夠好的故事。
可她連自己的恩人模樣都刻畫不出來。
於是故事一次次地失敗,她甚至不願意給那些複製品一個完美的結局,她有意改了大綱、亂了走向,引得自己一次次被貼在網站的論壇上被讀者破口大罵。
唯有她自己渾不在意。
若不是系統出現,許嬌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無數次的失敗循環里繼續多久。
誠然,剛開始進入系統空間的她是鬱鬱寡歡的,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複製品過著什麼樣的人生,因為那些故事早就爛熟於她的內心,她不想再看自己究竟是怎麼一遍遍失敗的。
直到……
夏驚蟄稍稍讓她有些出乎意料。
然後是沈夜嵐。
仿佛在重蹈她當初無力控制走向的覆轍,一遍遍地在她耳邊重複,醒一醒吧,你的故事註定是無法拯救的,因為你從來沒仔細認真地看過你筆下的人物。
許嬌被夏驚蟄赴死的舉動困惑,又為沈夜嵐對自己的狂熱情感所炙,她從沈夜嵐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直到那時,她才明白,不論一個創作者願意還是不願意,文字里始終會帶著她的影子,她對恩人那樣地偏執,單方面地將對方引為自己內心的精神支柱,自己所信仰的神靈,將自己喚醒的聲音,只因為恩人曾經拯救過她——
於是同樣悲慘的沈夜嵐,看見她這個伸出援手的恩人,便也狂熱的、肆無忌憚地迷戀上了,一如當年她將葉蓁的模樣藏於自己心底的樣子。
沈夜嵐是她的鏡子。
仿佛昭示著她一生也無法從這童年的悲劇和陰影當中走出,就連死,也是帶著年少烙印、掙扎不出的。
她同情沈夜嵐,也同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