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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微微亮,幾乎凍了一夜的朱繡才回到房裡,笑眼兒一宿沒闔眼兒,連忙將她囫圇個摟進被窩裡暖著。
朱繡搖搖頭,先小聲道:“你別問了,她倆被攆出去了,以後我再跟你說。”等我報了仇,再跟你說。
次日一大早,老宋媽媽就叫周牙人進來,叫她把和招娣、七丫同屋的那個小丫頭領回去,只說是因著招娣身上有惡瘡,她屋裡兩個都幫著欺瞞,惹惱了管家的。招娣、七丫當即就被發落出去了,這個因她求了情,才允許周牙人領回去。那小丫頭哭著喊著說她不知道招娣有瘡,被硬拉走了。
朱繡聽著這些人輕描淡寫地草菅人命、顛倒黑白、欺上瞞下,心裡頭越發明悟——這不是小說里的紅樓溫柔鄉,丫鬟命賤,從最底層的粗使小丫頭到半個主子的通房大丫鬟,都像走在刀刃上。
‘要想活著,只能往上爬,站的越高越安全。’朱繡想,‘也可能登高跌重,就像賈珠的那個通房一樣。’
但越是身在底層,處境就越黑暗恐怖。
硬生生凍了大半個晚上,朱繡有些發熱,笑眼兒用茶爐子熬了姜水,給灌進去好些才發出汗來。
花珍珠不住的偷看朱繡,覺著只一晚上過去,朱繡就瞧著不大一樣了,更讓人看不透了。她幾次三番想說話打探,又都忍住了。她也是被嚇著了,昨晚上招娣和七丫沒回來,朱繡也做賊一般的出去了半宿,今一早又被攆出去一個。
老宋媽媽來瞧了一回,還探究般的問:“我恍惚聽誰提了一耳朵,昨晚上有人跑出去了?”老宋媽媽天亮偶然發現她屋子窗戶上被人舔破了個洞,幾乎驚破膽,唯恐昨晚上的事被人偷聽去。她想了想就先過來詐一詐三個小丫頭。
原來謝老婆子昨夜已經答應替老宋媽媽尋新的住處,老宋媽媽就想先搬去老姐妹屋裡湊合幾天,收拾東西時卻發現窗戶一角不知何時被人舔破了——她那窗子是入了冬月才新糊的,被舔破也就在這幾日裡,可不得害怕麼。
朱繡卷著棉被發汗。笑眼兒正背對著老宋媽媽給朱繡掖被角,手一顫,又馬上回神仍舊替她整理鋪蓋。
老宋媽媽正看向花珍珠。
只聽花珍珠笑道:“頭一天進來就知道院子要下鑰,昨晚上咱們還聽見媽媽們鎖門的聲音了呢。”說著,遞了一杯水送給老宋媽媽,低下眉眼道:“旁的人我不知道,只我們三個,昨晚上早早熄了蠟燭睡下了。”她心想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只是睡下之後她就不曉得了。
聞言,朱繡眼裡閃過一絲暖意。或許花珍珠小心思多,也未必仗義,但她卻並不惡毒。
老宋媽媽點點頭,她料想著也是這樣,這幾個小丫頭人生地不熟的,沒那能耐也沒那膽子,不過是問清楚了更放心。
她走近床帳,皺著眉頭指著笑眼兒道:“她好了,怎的你這還厲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