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這個,賴嬤嬤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她自思道,當初您是管家太太,我自然是誰都讓一頭;可如今太太、二奶奶管家,讀書人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縣官不如現管,自然就艱難了,沒見雖都奉承著,可我兒媳婦實際上還不如周瑞家的和平兒有威勢呢。若不是兒子還是府里的外管家,只怕通共就剩點虛名頭了。
“她小人家家,經得見得都少。想我跟著老太太,什麼潑天富貴大威風沒見過,她能知道些什麼!”賴嬤嬤本想奉承賈母,卻不料話音剛落就自覺壞了,這豈不是說府里光景不如從前?
忙補救道:“話說回來,她也好造化,咱們寶二爺出息時她可不正趕上,只怕那時就輪到我吃味了。就是她粗粗笨笨的,還得調理調理……”
賈母臉上微霽,她捧著賴家,一是賴家是她的耳眼,二就是賴家人說話都有分寸。便道:“你叫她打聽打聽,我那倆個侄子,可有咱們不知的緣故。”
賴嬤嬤知道老太太看不上侄子新娶的繼室,但對娘家的這兩位侯爺侄兒還是上心的,忙答應著去了。
榮禧堂中,王夫人一番謀劃,輕輕巧巧的把眼中釘給挪開了,心情倒也還好,聽聞林家送了些點心玩物給史湘雲,還道:“林丫頭太多禮了,這點子路程,鬧那些虛禮作什麼。”
周瑞家的在一旁湊趣:“還是太太有法子,這裡頭,任老太太怎麼說,也賴不著咱們頭上,都是忠靖侯爺那位繼室鬧得。”
王夫人聽見忠靖侯三字,心下不自在,那女人再是破落戶出身,也是超品夫人,自己這個五品宜人在正經場合見了,還不是得行禮。
頓時就意興闌珊的,只問:“那個族人打點好了。雖是她自己的主意,可到底是為咱們不平才直言不諱,別叫她空著手。你跟她家說,若是願意,咱們家在金陵還有幾處房子,有一處是我的嫁妝,問她家願不願意回南邊看房子?”
周瑞家的喜得直念佛,立刻道:“這有什麼不願意的,她這房是五服的遠親了,家裡本就艱難,知道太太的慈心,只怕要感恩戴德的給太太立長生牌呢。”那王家的族親跟周瑞家的有些瓜葛,求到她門上,周瑞家的正想顯擺自家的體面呢,就瞌睡來了枕頭。
到時候在她跟前只說是自己給求得恩典,那家子哪有不念恩的呢。太太金陵的房子她知道,光花園子一年的出息就得有二十兩,再把房舍悄悄賃出去些,一年總得有七八十兩的銀錢……周瑞家的想著每年都有的銀子,心裡火熱,恨不得立時去跟那家商量自家占幾成的份。
史湘雲回家去,闔府都沒大反應,唯有賈寶玉悶悶不樂。
他拉著襲人,惱道:“林妹妹等閒親近不上,我去了兩回,都是看門的婆子攔著,那些人,實在可恨!偏生,雲妹妹又家去了,我一個人這裡,有個什麼意趣兒!”
襲人吃一驚,寶玉什麼時候去的眉壽苑,她怎麼不知道,忙推他問:“你何時去的眉壽苑?我怎麼……”看賈寶玉臉上有些不耐,馬上改口道:“太太前兒才說了不叫打攪林姑娘守制,你這樣叫太太知道了,太太愛重你,自然不會真惱你,只是怎麼想林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