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嚴六,拜見公主。」
聲音一落,元妤儀的眼睫顫了顫。
嘶啞尖利的聲音,像指甲刻意在石塊上摩擦划過,發出陣陣嗡鳴,莫說好聽了,恐怕連正常的嗓音都算不上。
「嚴先生不必多禮,是本宮和駙馬應當謝謝您和吳貢生,出手相救。」
元妤儀朝他微微福身,還了個禮。
吳佑承立馬上前,扶著言先生起來。
「靖陽冒昧一問,先生可是有腿疾麼?」元妤儀注意到他明顯遲鈍的動作,又道。
「先生可以跟佑承一同前往上京,那裡名醫無數,或許能醫治您的腿疾。」
吳佑承眼底閃過一絲期待,轉瞬即逝,臉上露出一份為難,解釋道:「我老師他……」
嚴先生扯了扯嘴角,臉上褶皺的皮膚和傷疤一起抖動,無比詭異。
可他的語調卻是溫和的,聽不出什麼喜怒,「草民多謝公主好意,只是左腿已成痼疾,在下亦通醫道,清楚這條腿已經廢了。」
話已至此,元妤儀沒有再勸。
醫者難自醫,這道理她明白。
少女轉眼看向榻上躺著的人,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兩步,卻又頓住。
是謝洵這段時間太過忙碌,偽裝出一副康健的模樣,騙過了她,騙過了所有人。
她差點忘記,其實他身子骨並不好。
床只是一張並不寬大的竹榻,青年平躺著,面容異常平靜。
舒展的眉,眼下那顆淺淺的淚痣,鼻樑高挺,薄唇蒼白,毫無血色。
元妤儀坐在竹榻側邊,腦海中一片空白,仿佛只有眼前的人才是真實的。
「謝……」
她的眼眶微熱,喉嚨里像嘔了一攤血,什麼都說不出來。
「咯吱」一聲,木門被人從外面關上,屋裡只剩下床榻邊的兩個年輕人。
一行淚沿著臉龐滑入衣襟。
元妤儀只是沉默地凝視著面前的人,情不自禁地勾勒著他的眉眼唇鼻。
這樣清雋出塵的人,這樣熟悉的五官。
她只見過一次謝洵睡著的模樣,回想起來,那仿佛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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