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才收回視線,在一眾熙攘嘈雜的人群中準確捕捉到紀玦身影,和他無聲交換了一個只有彼此才能看得懂的眼神。
整個過程進行得公式而客套,悲傷如擺放在殯儀館門口的統一面具,只要走進,自動免費贈送給每一個來賓,而且在他們臉上貼得嚴絲合縫,無人知曉帶著作秀成分的慰問幾分真幾分假,反正出了這道門,一切不是和他們息息相關的事情都會瞬間煙消雲散——而事實上,就連息息相關者本人,真假誰又能懂呢?
結束以後,蔣立亮送別眾人,見顧桓還沒走,詫異上前:「小顧總,最近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再約你談合作,等處理完家事,我再去貴司拜訪你。」
顧桓輕輕一揚眉,雙手插兜,姿態和往常一樣透著漫不經心的慵懶,聞言,不緊不慢說:「合作的事不著急。」
蔣立亮神色疑惑。
顧桓似有若無地嗤笑了下,一雙緊緊盯著蔣立亮的眼眸微微眯著,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之前一直忘了問蔣總,酒吧出事那天,你在哪。」
「我?」蔣立亮表情有些茫然,在顧桓話音落下以後,眼珠子微微往上方轉了幾圈,像是陷入了回憶,少頃,才平靜回道,「那幾天郊區工廠出問題了,我一直在工廠處理工作,接到消息時正在回市區的路上。」
他說到這,再度悲從中來,喉嚨又開始哽咽,發覺自己沒帶紙巾,只好拿手邊的袖口輕輕拭了下眼角。
「當時和蔣總在一起的都有誰?」顧桓身子不動,冷著眼看他。
蔣立亮愕然:「就我自己。」
他話音未落,觸及顧桓似笑非笑的目光,瞬間品出了顧桓潛台詞,先是一怒,後又強行按下暴起的青筋,語氣難以置信:「小顧總是在懷疑我?!我怎麼可能害了我弟弟!」
被顧桓質疑的蔣立亮立時瞪大了眼睛,難掩悲痛,胸膛劇烈起伏著,帶血的眼珠子似乎又紅了幾分。
「小顧總自己沒有兄弟姐妹,當然不會理解什麼是手足情深,別說害了他,就連別人動他一根手指,我都不可能饒過對方!」蔣立亮用力按著胸口,將略顯急促的呼吸堪堪調回正常語速,這才回望向顧桓,表情坦坦蕩蕩,「當然,小顧總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隨便查,我行得端坐得正,問心無愧。」
顧桓神色不動,聽著他悲憤交加的嘶吼,眼底那抹冰冷慢慢轉為了嘲弄,依然沒說話。
許久,顧桓才輕輕一抬眼皮,目光沿著蔣立亮被一身黑包裹的陰鬱身體,瞥見那條若隱若現的羽毛項鍊,開了口:「關於蔣總之前提到的合作,我現在就可以回覆你結果,如果貴司現在是蔣立明經營,我會選擇繼續合作下去——但,很抱歉,事實並不是這樣。」
蔣立亮瞳孔驟縮,脫口而出:「為什麼?沒有人會覺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