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題名、硃筆御批,能比得上團團一根頭髮嗎?
張玉涼之心,或有觸及官場,但不是非入仕不可。相比之下,世外遠遊才算是他的心之所向。
然而很多人不管,也不懂這些。
他們只知道張玉涼是他們的勁敵,是他們的仕途上必須打敗的人,如果可以,最好能讓他在進入仕途之前夭折,若是可以順勢除掉他,當然再好不過。
幕後之人不惜以春試做網,所求勢必不止有除去張玉涼。他應該自以為籌備好了一切,卻不知道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其實是放在捕獲他的網裡的誘餌。即使他不吃,也有人逼著他去吃下。
張玉涼雖然不在意父親將計就計的利用,但也不想當這個餌,更不會參與這場畸形的博弈。
母親要他順其自然,順遂己心也是一種自然。
似乎有塊沉甸甸的巨石從心頭移開,張玉涼身心放鬆,再也沒有任何顧忌。
把筆推開,他端起硯台倒扣在名字也沒寫的試題上,然後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甩袖離去。
角落裡,數名衣著寒酸的考生匆匆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隱隱露出譏諷之色,繼而低頭接著寫他們的策論。
他們並不知道,在不久以後,這個被他們暗自譏諷的人會成為他們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張玉涼走出考場時,天還未全亮。陰雲後透出的陽光朦朦朧朧,人群就像一團巨大的陰影向他籠罩過來,讓他渾身一冷。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站在車上向自己揮手的程澹。少年燦爛的笑容如同刺破雲層的光芒,陽光也好,月光也罷,都是那麼明亮溫暖,頃刻間平息了他不正常的心緒波動。
兩日煎熬的疲倦席捲而來,張玉涼撐著一口氣快步走到車前,拉住程澹伸出的手。
盈風掀開帘子,笑盈盈喚他們二人入內,陳墨在一旁合上書卷,對張玉涼微笑頷首。
……
回到臨初居,張玉涼飯也不吃,直接倒在床上昏睡了半日,好不容易從交替閃現的夢境掙扎著甦醒,已是臨近黃昏。
坐起身,他扶著有些昏沉的頭四處查看,發現屋裡沒有程澹的身影,便披頭散髮地走到門外。
迎著夕陽餘暉,張玉涼看見正在院子裡給花澆水的程澹,腦子還迷糊著,人已經不自覺笑了起來。
「這些花是誰送的?」赤足踩過沙土地,張玉涼戳戳程澹的側臉,聲音略顯沙啞。
程澹循聲回頭,雙眸亮晶晶的,臉上帶著他找到好玩的事時才會露出的興奮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