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只有張玉涼在彈,程澹還在記指法。
一曲畢,程澹待餘音散盡,才笑著問道:「玉涼方才彈奏之曲可是『清敘引』?」
「正是。」張玉涼頷首,指尖勾動琴弦,一串清冷弦音似漣漪激盪而生,「清敘引是古琴初習者的入門曲目之一,旋律簡單,曲調迴環往復,如這一溪流水,清澈悅耳。」
程澹試著撥弦彈出第一句,不如張玉涼彈的流暢,缺了幾分美感。
見狀,張玉涼放下古琴,走到他身後坐下,伸手將他半圈在懷裡,握著他的雙手助他撥弄琴弦。
二人靠得極近,近的氣息相纏,近的張玉涼一側臉就能吻上程澹的眼角,而程澹也幾乎被他懷中清冷的幽香嚴密包裹。
程澹的手不由自己掌控,只能在他的控制下或輕或重,或急或徐地勾動琴弦,彈奏出明快動人的旋律。
月光融入水面,又在水面氤氳成迷離的光暈,將二人相擁的身影描摹入畫。
程澹心緒平靜,長睫低垂,專心感受並記憶著張玉涼帶他體悟的彈琴之感,幾乎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界。
張玉涼卻是越彈越不平靜,若非定力足夠強大,險些連音調都會彈錯。
一曲結束,他鬆手的剎那,佯裝不經意地偏頭,嘴唇輕輕擦過他卷翹的睫尾。
程澹驚訝地抬起眼帘:「玉涼……?」
「抱歉。」張玉涼鎮定退開,面不改色,全無不自然之色。
他這副理不直氣也壯地占便宜的模樣,又讓程澹看到了自己熟識的他。
張玉涼果然還是那個張玉涼。
「咳,其實這首簡單的曲子背後也有故事,而且和風波渡、余天璣有關,你想聽嗎?」張玉涼回到原位,臉不紅氣不喘地岔開話題。
「你講吧,我可以一邊聽一邊練習。」程澹笑眯眯點頭,根據殘存的身體記憶開始練習清敘引。
他雖然覺得自己和張玉涼現在的相處很像一千零一夜,不過念在張玉涼講的故事都還算有趣的份上,倒也不介意多聽幾個。
故事聽多了,程澹倒是有個想法,想把張玉涼講的故事略做修飾後寫成合集。
刊不刊印無所謂,主要是編纂過程可以打發時間,而且若他運氣夠好,這部合集說不定還能讓他在青史中留下一筆印記,怎麼看都不虧。
「在想什麼?」張玉涼剛起了個頭,就見程澹神色有些恍惚,立刻打住話頭,喚他回神。
「沒什麼。」程澹搖搖頭,手下動作不停,弦聲越發流暢,「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