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下完,雪也停了,僥倖勝張玉涼一籌的程澹放下冰涼的棋子,捧著茶,望著漆黑夜空上一輪明月,忽然笑了一下。
張玉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遠天開闊,月色浩然,饒是他觀遍宇宙星辰,也不禁為這清朗的一幕風景感到些微震撼。
正當他出神之際,手上忽覺一暖,原來是程澹握住了他的手。
「好看嗎?」程澹微笑著問。
張玉涼點點頭:「好看。」
「我希望這樣的景色長留世間。」程澹定定注視著他,「無論我能否看到,我都希望千秋明月如此夜,照亮世人的來時路……和歸途。」
「……」張玉涼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幾次猶豫,終究還是又一次敗給了他,「我答應你,千秋明月如此夜。」
張玉涼明白程澹的言外之意,正因為明白,所以愈發難過,這表示離別之期將近,並且無可轉圜。
「唉,我是真的不會說那些黏黏糊糊的情話啊。」程澹撓撓頭,忽又正色道:「若我哪一日離開了你,這月光,便是我寄託思念之媒介,你要記著。」
張玉涼傾身抱住了他:「好。」
……
年歲漸次去,遠方再未傳來故人的消息。
離開長安第十年,程澹的身體實在經不起長途跋涉,張玉涼便帶著他在崑崙山腳下尋了一處僻靜之地,結廬隱居。
隱居生活很是寧靜,一切風雨都被張玉涼擋在門外,程澹每天要做的就是像個老頭子一樣端著搪瓷杯坐在樹下喝茶看書,時不時寫兩個從張玉涼那裡挖出來的故事,充實自己的作品。
真沒什麼事可做,或者懶得動彈的時候,便在院子裡睡一整日,有張玉涼相伴,院中又栽滿四時花卉,一場大夢儘是美滿之景,再沒有比這更慵懶閒散的生活了。
這天,張玉涼拎著點心回來,就見程澹坐在軟榻上剪紙,旁邊還放了幾張剪好的紅紙窗花,算不上精緻,但個個都很可愛。
「怎麼突然想起來剪紙?」張玉涼用盤子裝好點心放到他身前的矮几上,拿起一張兔子模樣的窗花,笑著問道。
「臘八快到了,我想讓家裡看起來喜慶一點。」程澹快速完成手上這張,隨即放下剪刀,起身將之掛上枝頭。
如雪花朵間多出一枝灼灼紅櫻,使艷色愈艷,雅色愈雅,互相映襯,各見風姿。
「年關將至,家裡還是要添點紅色。」程澹扶著花枝,調整櫻花剪紙的角度,頭也不回地說道。
「你決定……」
張玉涼想像以往一樣任他安排,不料話未說完,忽見方才還安然無事的程澹猶如斷線風箏,脫力向後倒下。
「程澹!」
驚愕起身,張玉涼閃身接住他跌落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