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涼眸底掠過一抹暗色,垂頭沒有看他:「你替我送去就是了。」
他的語氣從沒有這麼低過,像秋日乘雲低飛的大雁,神情淡淡的,卻是說不出的悲愁。
程澹不喜歡他這樣,在紙包里挑出一顆最大的蜜餞塞進他嘴裡,學著他平日哄自己的樣子說:「好了好了,不就是送個東西嗎?我幫你就是了。」
「嗯,謝謝團團。」張玉涼重新笑了開來。
午後,果然有客登門拜訪。
張玉涼和篷歌都不在,程澹抱著張玉涼給他的木匣子起身迎接時,就見一人穿過庭前的蔥蘢草木,踏著晚春的落花走進廳里,抬眼看來的那一刻,仿佛清風明月都落入他眉目間。
似是福至心靈,又或是殘留在心底的一縷殘念突兀地湧上心頭,程澹腦海中忽然閃過幾個零碎的模糊的畫面,那個與他素未謀面卻活在他心中的四公子如落雪般閃爍著消融,而這個人,就是令他融化的那團火焰。
程澹脫口而出:「你是……」
「我是千頃雪。」那人長揖一禮,袖口滑至腕下露出幾道抓痕,舉手投足儘是清冷的疏離,「我來此,是為取回三年前寄放在六公子這裡的東西。」
千頃雪,他的樣貌與氣質看著的確像是雪堆成的,一眼便冷到人心底。
程澹從莫名的恍惚中回神,將不自覺摩挲了許久的木匣子雙手遞出:「給你。」
「多謝。」千頃雪接過盒子,打開看了一下,淡漠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又恢復平靜,「六公子不在府上?」
聞言,程澹本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可看到他一臉淡然,不知怎麼怒上心頭,竟耿直地說:「他說他不想見你。」
話一出口,程澹自己都愣住了,千頃雪卻好像早有所料,見怪不怪地淡笑道:「六公子真性情,他身邊的人,也該是這樣的真性情。」
說完,他說了一句「告辭」,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程澹下意識追出幾步,緊緊盯著他的背影問:「你!……你認識張洛初嗎?」
千頃雪沒有回答,他走得很快很急,眨眼功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程澹的視野中。
程澹呆呆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良久,鬆了口氣。
他沒回答,就當不認識處理吧。
這個念頭一起,程澹又笑自己自欺欺人。他從張洛初的貓那裡繼承的記憶里關於這個人雖然只有零星片段,但該表明的一切都表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