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那张脸乃是美得咄咄逼人的面貌,一颦一笑都极为光彩夺目,叫人眼前一亮,而她现下这张脸则是完全相反的秀美与清丽,撕下了面具,连衣着也换了,看起来更是宛如新生。
明明是同一个人,可这前后的差别是不是也太大了点?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方才还在考量着这人会不会想起她来,转眼人就来了,绮桑防备:你来干什么?
孟如云看了她一眼,缓步行到她对面坐下,淡淡道:要不了多久孟青就该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绮桑哦了一声,也不回她。
两人都未再言语。
好一阵过去,才见孟如云复又起身朝门外走去:出来。
绮桑不动:去哪儿?
房里待着不闷?透透气。
心情这么好还要透气?绮桑心下疑惑,但也跟着她行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青青密林,可以看见那林子尽头仿佛是个悬崖,崖边不远处还座落着一栋红木小楼,大门上方的牌匾上刻着断肠楼三个大字。
大雨已然停了,今日乃是晴空,但不见明亮日光,可天色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晃眼。
很快,前方的身影便顿住了。
眸光游移在周遭景物之上,孟如云兀自道:这地方倒是没怎么变,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绮桑看了看她,还很不习惯她这张脸,闻言便道:当年的事,真是越长风害了你们一家吗?
孟如云哼声道:若非如此,我何苦借他人身份苟活十五年之久?不就是为了报仇。
绮桑不免好奇:那你是用什么方法取代了原本的柳舒舒?飞雪居就没人发现?
轻声笑了笑,孟如云道:很简单,杀了她,再逐年更换面具,事先打听好她的性子如何,演戏就行了。
那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裴之令救了我。
绮桑恍然。
之前听孟青说过,当年裴之令与孟霄也算有那么点交情,他应该是可怜孟如云,所以才瞒着越长风留了她一命。
视线久久停留在那断肠楼上,孟如云的声音有些低沉:当年,我母亲就是在这里被活活烧死的,手心握紧成拳,她脸上有难以压制的怨愤,楼可重建,人却不能复生,这么多年过去了,极力想要铭记于心,可最终还是忘了她的模样,自以为重要的人和事,终究也要随时间的湮灭而遗忘。
说完这番话,她又冷笑一声,侧过脸看着绮桑:反倒是越长风的脸我仍是记得清清楚楚,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
亲近之人都被忘却,唯一刻骨铭心的,竟然是仇人的容颜。
绮桑平静道:可你已经杀了他。
还不够。
非要把越初寒也杀了?
杀尽越家人,毁灭碧云山庄,这是我一生的夙愿与执念,你不会明白的,孟如云寒声道,同样是要复仇,你认为孟青又岂会只是杀了越长风就肯善罢甘休?
孟家是无辜的,被越长风害的如此凄惨,站在客观角度来说,她也是个十足的可怜人,小小年纪便背负着仇恨变成另一个人过活,整整十五年,个中滋味想是无人能够感同身受。
纵然明白她有她的苦衷,可绮桑还是觉得气愤,质问道:你要报仇没错,但你老跟我过不去干什么?从杀害越长风开始你就一直利用我,到现在还要拿我威胁越初寒,我又没杀你父母!
孟如云漠然道:想不牵连无辜之人就成功报仇?那是不可能的,至于利用你,我之前就说过,就怪越初寒不该对你动情,只要能对付她,不管她喜欢的人是谁,我都不会轻易放过。
绮桑忍不住唾骂:我原本以为孟青已经是演戏的高手了,现在看来,她比起你还真算不了什么,你演了十五年的戏,真够可以的。
孟如云并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是回道:如果可以,谁又愿意演戏?神情一瞬显现出落寞与寂寥,她看着那小楼道,假若有选择的可能,我当然想和父亲母亲在一起,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孝顺女儿,可许多事,并非我自己能够掌控,你这辈子都不会懂的。
绮桑无言以对。
恩恩怨怨,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
穷极一生都在追逐的执念,又怎会是短短时日就能够磨灭的?
她没有立场评价什么,只能生冷道:你有你的想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希望你能够清楚,你要怎么报仇那都是你的事,别再把我牵扯进去,我已经够倒霉了。
风自林间卷来,还带着雨后的水气,发梢牵动间,孟如云的表情瞧来些许恍惚,她噤声了许久,末了才道:当日,初寒是可以杀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并没有看向绮桑,也不知是落去了哪里,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绮桑睨着她:可她并没有。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那么好的机会,她为什么肯放过我?
绮桑顿了顿:你还不了解她?知道你是杀父仇人的同时,也知道了你为何报仇的原因,以她的心性来说,一方面一定会痛恨你杀了她父亲,另一方面又免不了内疚越长风害了你们孟家,这种复杂的情况她定然不好抉择,所以才会不对你下手。
孟如云摇头: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清楚,我不明白的是,若是换作旁人,定不会细想我也是痛失双亲才会杀人,这世上多数人都是自私且冷漠的,只会关心自己的悲欢喜乐,可她不一样,她怎么就能做到推己及人将心比心?
绮桑端详她一阵,不咸不淡道:可你也没有杀她不是吗?
睫毛轻颤,隽秀的眉眼眸光闪烁,孟如云没说话。
绮桑接着道:紫金关那晚,你明明就可以将碧云山庄所有人围剿至死,当然也包括她在内,但你却没有那样做。
语气忽地冷了几分,孟如云负手道:当夜我的确心软了,可之后我不会再优柔寡断,我会杀了她的。
好似看透她的内心,绮桑定定道:可你心里很明白,她并没有错,错的是越长风,况且,你是喜欢她的,你真能狠下心要了她的命?
听她此言,孟如云怔了怔,眉头紧蹙道:然这份喜欢,是不该有的。
但已经喜欢了,你能克制得了?
克制不克制都没什么要紧,毕竟她又不喜欢我,她喜欢的人是你。
绮桑道:可我并不喜欢她,她知道的。
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喜欢你,孟如云道,而且谈论感情已经没意义了,就算不杀她,我也一定要灭掉碧云山庄,我和她之间,始终避免不了生死决斗。
绮桑安静了片刻,问道:那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孟如云道:我会率兵攻打碧云山庄,是生是死,是成是败,我都不在乎,当年因攻庄而起,而今自当也要以攻庄结束,不论如何,七星阁与碧云山庄势必会有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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