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十年,贺泽突然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
宛若前世。
是现在的生活太幸福了吗?幸福到足以释怀所有苦难。
贺泽起身拿起摆在窗户边的一盆绿萝,慢慢举起了手,绿萝开始疯长,茎叶繁茂,很快垂到了地上。
这是他的木系异能。
一切是如此美好,一切也是如此真实。
不知道是上苍的眷顾,还是一场奇妙的意外,他是真的重获新生。从此,他会以贺泽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照顾父母弟弟,和小煜儿成亲生子,然后成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到老,到死。
不用担心丧尸,不用担心食物,不用每日都在血腥和杀戮中度过,也不用担心自己在下一刻便会死亡,连空气都是清新的,这是多么美好的未来。
心中情绪翻涌,贺泽忍不住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很清楚,当初就算没有那场背叛,他也是活不长的。因为那样的日子活着实在太难,看不到一点希望,十年,日复一日,真的够了。
够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刚放下的放下,该忘记的忘记,他是贺泽,也是贺泽,人生还有很长,身边有人并肩,多好。
这一刻,那些压在心底的、从来不敢回想的,那些血腥而沉重的记忆仿若全都化作了飞灰,随风散去。
贺泽如释重负。
窗外,明月隐没,但繁星犹在。
第二日一大早,贺泽便起了床,整个人神清气爽,状态好的不得了。
因着要早早去花铺,几乎是贺泽前脚起李氏后脚就起了,他叫醒了贺安,贺泽去接了林煜。一家人乘着牛车到镇上的时候时辰尚早,还好贺老爹起了,从后院给他们开了门。
今日没准备食材,路上李氏买了七八个大肉包子,又买了一些炊饼,把这顿早点对付了过去。他们还没收拾完,蔡荇便到了。
蔡叔,花铺刚刚开业,我们这一家人又是初次开铺子,有很多地方都没有准备妥当,这几天可能要连累您老多辛苦一些了。贺泽有些过意不去。
账房没有招揽,正式的伙计也只请了蔡老这一个,李氏平时要照看家里,贺老爹忙过开业这一段还要忙活自己的木具铺。小安倒是能帮忙,但他既不识字,也不懂花草,顶多也只能跑跑腿,小煜儿也是一样,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天天待在铺里的。
毕竟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跟李氏打了保票,提亲的东西全由他亲自准备。
不过好就好在花铺的交易量少,交易金额大,轻易不会错漏。再者这些花有他照料,也不会担心出问题,其余的事情,待会儿跟贺老爹商量一下,这几天应该就能解决了。
没事没事,我这老身子老骨的一见这花花草草全身都舒坦了,尤其是你这里的花草,更舒坦,哈哈!而且这新东家大方,这些小事哪能算事儿。
蔡荇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花铺如昨日一般,在巳时开门。
此时花架上已经空旷了许多,昨日的生意出乎贺泽的预料,四十九盆花有三盆被当做了奖品,生下去足足卖出去了十七盆,要知道这其中最便宜的一盆也要七两银子,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两年吃饱穿暖。
当然意料之中的,若说这儿昨日还是门庭若市,今日便是门可罗雀了。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也只有两人进来逛了逛,且什么都没买,估计也就是看了门口天下第一的噱头进来的。
不过贺泽并没有多大担忧,之前便说,他为开业准备的花都是珍品,其实三四天卖出一盆就算生意兴隆了。若是昨日没有周县令的影响,最多也就卖个七八盆。
如今这种情况,已然是惊喜。
前头蔡荇正趁着空闲时间给李氏,贺安,林煜三人讲解着一些花草的基本知识,贺老爹急急忙忙地拉着贺泽进了后院。
看看,这是昨天一天铺子里挣的钱,贺老爹从床底下抱着个箱子爬出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你阿爹我昨晚一宿都没闭眼,生怕箱子让人给偷了!
我数了数,他压低声音,凑到了贺泽的耳朵边,这里头足足二百九十七两六钱,你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就这,还是打了九折来的!
贺老爹说着颇有些肉痛。
行了,爹,昨天刚开张呢,抽奖活动还来了那么多人,生意好一点是应该的,贺泽从贺有财手上接过箱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有十几锭银元宝,再来就是些散碎银两,铜板很少,这钱不能就这么放着,太大眼了,我待会儿上钱庄去换成银票,留一些下来备用就是了。
那行!贺老爹拍拍胸口,取了他的旱烟点上,你再让我一人看这么多钱,我这心都得跳出来!
阿爹,那你可得悠着点儿,以后咱家挣的钱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贺泽笑道。
贺有财听完吐了口烟,看了贺泽许久,啥也没说,只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所有作为父亲的欣慰和对儿子的骄傲,都藏在眼里。
说完这事,贺泽又跟贺有财说起伙计的事情,对此贺有财也很赞同。最后两人商定,铺里的账房暂时不找,毕竟没有合适的、值得信任的人选,平时让蔡荇帮忙记一下,小安多看着点也就行了。
至于伙计,刘三,贺大郎这俩原主的发小,贺泽还是想帮他们一把,让蔡荇多带两天,能行就行,不行就算;还有赵成,贺泽想为花铺的客人提供配送服务,如果他愿意过来也是好事。不是村里知根知底的,贺老爹也不能放心。
商量好,贺泽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关度今天可能过来将软香红变现的事情,又跟贺老爹提了一嘴,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去钱庄换了银票,赶了牛车回村。
将招伙计的事情一提,刘三和贺大郎二话没说便应了。贺大郎摸摸后脑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这事我俩早就想问问你来着,不过昨儿太忙,就没找着机会开口。
他和刘三是村里的反面典型,平常都闲在家里。
刘三还好,是家里老三,虽然刘叔爱抽他,但有事也都会替他操持着。他不同,他是家里老大,下边还有个弟弟,前些日子都有人给弟弟说亲了,他这大哥却无人问津。他这才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他可能连媳妇儿都娶不着了!
但是想出息、想挣钱哪有那么容易。他一没头脑,二没本事,倒是想过勤劳致富,但家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块地,他就算再怎么种也不会多出一块来啊。
是以贺泽这可算是雪中送炭。你放心,我俩肯定好好干!要是不能让你满意,你该说就说,该教训就教训,我们绝对没有二话。
那肯定的,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试用期半个月,干得好留下,干不好走人,我可不会心软的。贺泽挑了挑眉,当然了,要是干得好,我按业绩给你们提成,保管亏不着你们。
放心,你就看我们的吧!刘三拍拍胸脯,和贺大郎对视一眼,眼中精光烁烁。
搞定了这两人,赵成考虑了一会儿,也点了头。三人也不等明天了,只登时驾着贺家牛车往镇上赶。贺泽没去,家里刚买的地还空着,旱半夏和连翘也该种植了,他得从村里雇几个村民帮忙翻地。
事儿可真多!
但是为了后面能多挤出几天空闲时间,贺泽叹了口气,还是立马找人去了。
半旬后,花铺的事情逐渐走上正轨,各方面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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