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湛明脸上微红,连随身的折扇也没拿,往常寸步不离的阿木更是不见踪影,可见来得匆忙,贺婶,你先别急,听我说。这件事情还与我家药铺有关。上次不是我与贺兄合作,收了您家一批白芷吗?
白芷消肿排脓,祛风止痛,益气补血。前几天我们同春堂免费派药布施,白芷也散发了不少。今晨有人报案,有领了药材的难民疑似中毒而亡,捕快在他喝过的残留药渣里发现了白芷,以及,混在其中的柴芜。
见几人一脸茫然,罗湛明开口解释道:柴芜不是中药材,而是一种毒草,多长在阴凉潮湿的地方,果实切块晒干后与白芷很是相似,食之轻则令人四肢麻痹,高烧不退,重则可能导致死亡。
人命关天,我家同春堂也歇业了,掌柜被衙役带走。不过事情真相还未清楚,他们被关暂时也只是为了提审,没有性命之忧。我相信贺兄的为人,掌柜也跟我保证他收货的时候仔细查验过,并没有问题,此案疑点重重。
物以稀为贵,柴芜即便只是毒药,也远比白芷价格来得高,哪个傻子会把柴芜掺在白芷里面卖?若贺泽真想杀人,杀人动机又在哪里?且怎么会选一个这么愚蠢又麻烦的方法?
疑点简直一抓一大把。
大家放心吧,我大哥夫是一流的破案好手,他会查清楚的。
罗湛明望向贺安哭红的双眼,手抬到半空,又放了下去,只再次道:如今贺兄身陷囹圄,你们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李氏兀自落泪,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林煜若有所思,深深朝他鞠了一躬,多谢。
这谢是谢他出事后没有抽身撇清自己,反而第一时间跑过来通知他们。
嫂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罗湛明轻叹了口气,又道:此案尚没有定性,探视比较方便,我们得尽早跟贺兄通个气才是。
我跟你一起去。林煜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眼神坚定。
贺安紧紧抓着他的手,又祈求地看向罗湛明:我要跟你们去。
阿姆,现在阿爹还没有回来,若是我们都走了,他回来时定然着急,还请阿姆留在铺子里等阿爹,说清楚情况,也好让他安心。不待李氏开口,林煜率先道。
他怕李氏看见贺泽在牢里又会忍不住伤心。
这好,这老东西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捞往外面跑!你们去吧,我就在铺子里等着。
李氏也明白此时不是只顾着伤心的时候,她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罗湛明带着林煜和贺安进了县衙的牢房,有他打点,守牢的差头很好说话,只叮嘱了几句便放他们进去了。
林煜看见贺泽的时候,后者身上的枷已经取下来了,正双手枕在脑后躺在稻草铺的床板子上。
你还挺惬意!林煜差点都气笑了。
106、08.16晋江独家发表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贺泽走到牢门口,见到媳妇和弟弟, 脸上有了笑容。
大家都快急死了, 你
阿兄,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放心, 没事,阿兄很快就能出去了。贺泽的脸上添了歉意,他给贺安擦了眼泪, 又摸了摸他的头, 哄了两句,方才将视线转向罗湛明, 此事?
罗湛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又道:贺兄放宽心, 此案若与你无关,我大哥夫一定会查清楚的。
嗯,我信周大人的能力。贺泽转了两圈, 问道:对了,你可知是谁报的案?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县城的乞丐大多聚集在城东那片废旧草屋, 一般都是逃难来的,其中三五抱团,报案人在群体里关系和死者比较好。且不说贺泽,此案与同春堂干系更大, 虽然此刻尚有掌柜担着这责任,但是若真的发现问题,只怕他家也难辞其咎, 罗湛明哪里敢不用心,因此因着身份之利也打听了不少东西。
也是乞丐?
对,去年一起逃难来的。完全的局外人。
药铺里可还搜出有其他的柴芜?
罗湛明摇了摇头,明白了贺泽的意思,没有,领了药的人中只有那个乞丐中了毒。
你觉得这件事是冲我来的还是冲你家来的?或者只是意外?贺泽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了,他道:假设我就是凶手的话,现在来看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属于误杀,柴芜意外从我手上流到死者手上,期间没有人认出来那是毒药。
第二就是我脑子有病,随便杀的人。毕竟我既没有杀人理由,更没办法保证那点柴芜能准确送到死者手里啊。
贺泽顿了顿,又道:但是第一种,你同春堂的掌柜行医数十年,不可能验收开药的时候都没有发现。第二种就更牵强了,我新婚不久,又喜得麟儿,合家幸福美满,我脑子有病去杀人吗?
虽然现在我确实受了牵扯,但如果是针对的我,这局也做得太烂了些,背后的人是傻子?
谁是傻子!
王家院里,王富成一巴掌甩在小厮脸上。
小的一时情急说错了,是当然是那些胆敢惹怒公子的蠢货!小厮反应很快,连忙补救道。
这才对嘛!得罪了小爷我还想有好果子吃,他做梦!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富成也不跟小厮,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内堂,舅舅跟周文达吃酒吃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少爷别急,拖得越久就证明舅老爷和周大人聊得越愉快,到时候那贺泽的事,还不是舅老爷一句话的事?
也对。
王富成放下心来,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舅舅又有职权在手,罗家是周文达的岳家,摊上这等命案,他舅舅把台阶多给周文达搭好了,他还能不下?
想得正欢呢,房门打开了来,周文达率先走出,也不见他舅舅出来送,王富成心思忐忑,忙追了上去,周大人,周大人留步!
周文达脚步一点没有放缓,只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这,这怎么了这是王富成看向小厮,语气不安。
房间内,李得明正给自己倒酒呢,见两人进来,兀自饮了半杯。
舅舅,你和周大人这是怎么了?没,没事吧?
他不问还好,话音刚落地,李得明变了脸色,冷哼一声,啪嗒把杯子摔在了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
还有你个蠢货,都不长脑子的是不是!李得明走到王富成跟前,重重地打了他一耳光,平日里尽学会了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旁的一点没学到!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你以为栽赃嫁祸是这么容易的!就凭你,你竟敢人命关天,你以为我什么事都保得住你!
舅舅,不会,不会查出我了吧?还是到了此刻,王富成也明显察觉到了事情正朝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