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方圓進來,雞鴨,羊全都叫喚起來。
把豬耳朵草餵羊,蚯蚓給雞鴨,把蒲公英拿出來。她爸聽村里老人說,蒲公英是藥,曬乾泡茶喝對人體好,然後每年開春就要挖蒲公英曬乾,得準備一年的量。
搬來有些年頭的竹椅,坐在門口清理蒲公英的老葉子,青紫暗紅的凍瘡小手,太陽光照著,裡面像是有成千上百隻螞蟻在爬,在咬。吸口氣,直接把手面在泥地上反覆摩擦,有些咧開的傷口結疤又掙開淌水。
每年到這個季節都很受罪,不過周方圓都習慣了,渾不在意的繼續清理蒲公英。
正忙著,遠遠聽著狗吠聲,周方圓急忙站起身,跑到家門口向東張望,果然看到她爸一瘸一拐的,扛著鐵杴往家走。
腳傷是上次徐二虎打的,落了根,打那以後走路都是這樣。
周方圓看著他身後跟著那條討人厭的大黃狗,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就迎了上去。
大黃狗跟在周金山身後,汪汪汪狂叫著,周金山也不管它,他個子很高,但是很瘦,駝著腰走的很慢。
「爸。」周方圓瞪著大黃狗,手裡石頭狠狠砸過去,狗仗人勢的東西。
大黃狗灰突突的掉頭,夾著尾巴跑了。
「爸,它沖你叫喚,就直接那鐵杴敲它,下次它就不敢了。」周方圓懂事的上前拿過鐵杴,自己扛著。
小小的個頭,連杴杆子長都沒有,卻那麼自然拿過去。
周金山想拿回來,她卻不要。
「沒事,我有力氣。」別人都說周方圓話少,實際在周金山眼裡,這孩子懂事貼心,一直擔心他的腳傷。
周方圓邊走邊拿眼睛細細打量,再看到她爸頭髮,臉上,衣服上的淤泥時,眉頭微微皺起,抿著小.嘴一聲沒吭。故意走慢一步,目光看向他的後背,軍綠色的褂子後面,多了幾個泥腳印。
「溝渠挖好了嗎?沒有下午換我去吧,我也能幹。」周方圓抬頭看了眼太陽,往年開春挖溝渠,都要挖到過晌午錯過飯點才回來。
周金山臉很蒼老,比楊樹皮都要老,像個過年吃的老核桃,即使微笑著,眼睛裡也有股惆悵悽苦的神色。
周方圓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家裡窮,吃不起肉,所以臉上細瘦,只要吃肉胖起來,就會變好。家裡三隻公雞,等它們再大點,就殺了吃。
周金山的手更像乾枯的樹枝子,滿手都是粗重的老繭子,搭在周方圓黑色短髮上,使勁摸了摸,眼睛欣慰的眯起,露出一絲笑容,「不去了,往年幫人家干,今年只干自己的。今天中午吃頓好的。」
周方圓眼睛一亮,「真的,可為什麼啊?」
「哪有為什麼啊,干夠了,干煩了就不想幹了。」周金山哭笑一聲,又從周方圓肩頭上取下鐵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