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純又想起來一個故事。武皇號令百花冬天盛放,唯有牡丹不畏皇權、貶去洛陽依舊泰然自若傲骨嶙峋。
關卿伊盈盈笑著,像是無視蕭瑟秋天仍然驕傲艷麗國色天香的牡丹花。
她可以不為旁人綻開,也可以為了自己違逆時節而盛放。
沈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搭住關卿伊的胳膊,被輕輕巧巧地向上一拽,一時之間天旋地轉,緩過來神的時候就已經是不一樣的風景。
雪塔感受到背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似抱怨似撒嬌地哼了一聲。
「雪塔乖,我們慢慢地走。」關卿伊輕柔地摸了摸雪塔的腦袋,又前傾著身子對沈純說,「你既然說了你現在還不能騎馬,我就姑且先載著你慢慢溜上幾圈。」
沈純點點頭,又道:「我剛才聽芳草和香蘭講了,你好像是只喜歡騎白馬?還給它們都取了白色牡丹的名字。」
「是呀。」關卿伊答道,「其實小時候我不喜歡牡丹花,覺得它太過於艷麗而庸俗。那時候喜歡茉莉、喜歡青蓮,以為遺世獨立香遠益清。」
「你不是小時候就學了騎馬嗎?那是從那時候起才喜歡上牡丹花的嗎?」
「也不是。我第一匹馬是雪桂,名字是父皇取的。我初時以為是桂花,覺得也有『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氣度,誰知道竟然是牡丹的品種之一。」
她不由得輕笑兩聲:「當時我央著父皇給我的馬改名。父皇問我牡丹有什麼不好,我便按剛才的話回復,他又說白色牡丹遺世獨立、清雅高貴,生生把我糊弄過去了。不過後來我也就覺得他說的對了。」
「為什麼?」
「茉莉青蓮清則清矣,然而偏居一隅難成大器;牡丹能夠艷壓群芳,既是它的氣度,也是它的本事。」關卿伊說,「世上最難的從來不是隱於山林清者自清,而是居於高位尚能把持自身肅清天下。我自以為自己做不到,卻也時時自我鞭策。」
沈純沉聲問:「你覺得自己做不到,但你希望陛下做得到,是嗎?」
「是啊。我扶持他做了天下至尊,便以為自己也理應有這麼一份責任。」
沈純抿起嘴,低頭撫摸著身下白馬乾淨無瑕的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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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純對白馬的最初印象來自於小時候看過的許多童話故事。
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每一個嬌弱的美麗公主,最終都會等到一個英俊瀟灑的騎著白馬的王子。
等她再稍微長大一點兒之後,童年時關於白馬王子的幻想逐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騎白馬的不只有王子,還有唐僧」的網絡段子的幽默。
再往後對白馬的感官漸漸變差,是因為身騎白馬的薛平貴,既強求又誤會妻子的忠貞,最終連一句道歉都沒有便享著齊人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