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擠滿喉嚨的酒,他喘著氣說:
「我還有件事沒告訴你……」
「其實我媽,她是自殺的……」
秋名唯沒出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那雙蒙著淡薄酒色的桃花眼呈現出一片恍惚,他似乎又看見了那片駭人的血,看到了女人死不瞑目的慘狀。
「她爭了十幾年,到死才明白永遠也不會被扶正……」
「看到她自殺,我一點都不難過,我反而覺得是種解脫……我甚至沒有去管她是否還有呼吸,也沒有去打急救電話……」
「我害怕她活過來…也不想她活過來……」
他生平頭一次感到害怕。
怕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竟然扭曲到盼望另一個人的死。
比起私生子的身份,這才是他真正的心結,是他無法對任何人啟齒的過去。
現在他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只是剛說完卻又開始後怕。
他都接受不了那樣的自己,又怎麼指望小唯會接受?
她會怎麼看他?
會不會因此而遠離他?
強烈的不安讓他忍不住慌慌張張地辯解:「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太累了…那樣的生活,我不想再繼續下去……所以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他坐在地上,獨自面對一具漸漸僵硬的屍體,臉上全是淚。
亦如此時此刻。
他用力握著酒瓶,眼眶通紅,眼淚搖搖欲墜。
秋名唯沒想到這個傻白甜還有那樣痛苦的過去,見他語無倫次、生怕被她討厭的樣子,心口隱隱作痛。
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上前輕輕擁抱住他,在他耳邊一邊又一邊地說:
「都過去了……」
「已經過去了……」
頓了頓,下定決心般補了句,「往後都有我陪著。」
她灑脫慣了,向來不輕易給人承諾,也不喜累贅的牽絆,但如果是他,她不介意破例一次。
不知道是酒精的效果,還是因為她懷抱溫暖,亦或是這句極具分量的承諾,這一刻,薄原徹感到自己是真的徹底走出了那片糾纏著他不放的沼澤。
酒瓶跌落在地。
他垂下眼眸,唇邊是釋然的笑。
她這樣……
叫他怎麼捨得放手?
再放不開了……
無論發生什麼事……
漫長的擁抱被一聲警報打斷。
秋名唯輕輕鬆開他:「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