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就賭。」裴敏指尖繞著腰間垂掛的銀香囊,慢吞吞說,「就怕你們輸不起。」
「賑災救民,豈能做賭局兒戲?」賀蘭慎發話,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莫名令人信服。
「少將軍,淨蓮司的惡徒除了殺人告密之外並無賑災經驗,又不得民心,而羽林衛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斷不會輸。」嚴明不甘放棄,低聲道,「若能兵不刃血地收服淨蓮司,於少將軍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你們兩個大男人,在咬什麼耳朵呢?」裴敏故意提高嗓音,使得在場眾人都能聽清楚,「此次蝗災,以長安城外東南方最為嚴重。這樣,賀蘭大人領羽林親衛五十人往東,我領淨蓮司吏五十人往南,誰最先、最快消滅蝗災則為贏,輸了的便不可再爭權,要任他差遣……如何?」
賀蘭慎還未回應,場上兩派已是熱血沸騰,揮臂稱好。
裴敏很會煽風造勢,為穩住軍心,賀蘭慎便不再堅持拒絕,只道:「我可以應了你的挑戰,僅是你我二人間的較量。滅蝗之事關乎國運,不可弄虛造假。」
「那是自然。」裴敏頷首道。
沿著長安主街出城,市集上基本看不到賣新鮮蔬果的老農,唯有每家米坊前排著長龍般的隊伍,待米坊門一開,便爭相推搡湧進搶買米麵,踩踏有之,打架有之,謾罵爭吵有之,買一升米跟打仗似的,不稍片刻便引來巡城的官兵吆喝維持秩序。
蝗蟲吃盡了菜苗糧食,長安米價哄抬,一切都亂了套。
出了城,方知蝗災比想像中更為嚴重。
城郊十幾里地幾乎看不到丁點綠意,密密麻麻的大肚蝗蟲仿佛沙塵席捲而來,竟形成碩大的陰雲鋪天蓋地,連日光都被遮得嚴嚴實實,耳畔儘是昆蟲翅膀扇動的沙沙聲,著實令人毛骨悚然。
道旁、田地里、樹上,到處都是指節長的蝗蟲棲息,幾乎無立足之地。
已有數百近千的官吏、百姓散布在寸草不生的田地中,自發取了網兜掃帚等物捕殺蝗蟲,然而收效甚微。
賀蘭慎率先下了馬,立於官道上遠眺這看不到盡頭的蟲災,眉頭少見地緊緊皺起。平日裡再睿智強大的少年,在面對天災時,也不過如蜉蝣般渺小。
「自這往南十五里地至王家村,由淨蓮司負責。」賀蘭慎立於黃沙之中,俊朗的眉目也像是籠罩了一層陰雲,吩咐道,「嚴明率小隊繼續前行,自東郊道口往東滅蝗。」
裴敏跟著下馬,吩咐靳余將淨蓮司的旗幟插在地上做標識,以示身份。
她撫掌示意,對拿著工具踟躕張望的眾吏道:「別乾瞪眼,都動起來罷,能殺一隻是一隻。」
話音剛落,人群里傳來一聲冷嗤。
裴敏聞聲望去,敏銳地察覺到狄彪的情緒不對,笑問道,「狄執事,這大清早的誰欠你錢啦?」
狄彪肩上扛著一隻碩大的長柄網兜,滿臉橫肉凶聲道:「我等皆是淨蓮司一等一的高手,乃是為刺探情報、暗殺潛伏而生,怎可如田舍村夫一般去捉螞蚱!且這蟲密密麻麻的,何時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