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這才放緩面色,給忐忑不安的沙迦一劑定心丸:「放心罷,人死不了。賀蘭慎既然沒有將此事上報,而是關入淨蓮司獄中私審,就說明他並非真的要取狄彪性命。聽著,你們誰也不許給狄彪求情,讓他關上幾日冷靜冷靜腦子再說。」
沙迦忙不迭狗腿道:「當然都聽裴司使的,您就是我們的指路星!」
這油嘴滑舌的波斯人!裴敏白眼翻到後腦勺,隨即朝遠處招招手,喚道:「小魚兒,過來,陪阿姐出去賭錢散心去。」
永昌坊多茶肆,附庸風雅的文人也多,道旁樓上,到處都能看到互相傳閱詩文或是咬著筆桿苦吟的讀書人。
賀蘭慎自宮中述職歸來,與嚴明一同行過充斥著茶香和墨香的寬闊街道。
回想起早晨那「贓銀」事件,嚴明幾番不解,終是忍不住低聲問道:「少將軍,為何不將那狄彪交予大理寺處置?」
見賀蘭慎不語,嚴明又怕他因徇私被問責,便勸道:「淨蓮司里沒有一個乾淨之人,從內到外都腐朽透了,您救不了他們的,倒不如以此為契機把他們交出去……」
賀蘭慎看了嚴明一眼,明明沒有出聲,卻令嚴明倏地止住了話茬,垂下頭道:「是屬下僭越了。」
賀蘭慎淡淡道:「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莫要擅自決斷。」
正說著,他忽的停住了腳步,淡漠清澈的目光越過人群,定格在前方的賭坊門口。
嚴明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道:「少將軍,那不是裴司使和靳余麼?他們怎麼去賭坊了?」說罷,嚴明心生一計,肅然道,「身負公職卻私入賭坊,待我去抓個人贓並獲!」
「等等。」賀蘭慎喚住他,目光從裴敏身上移開,定格在賭坊外徘徊的幾個異族人身上,吩咐道,「你先回司中,我去看看。」
……
這家名叫「四海聚金」的賭坊是裴敏常來之處,一撩開帘子進去,大堂內光線晦暗朦朧,零散聚了幾桌玩雙陸的閒客。穿過大堂往裡走,過迴廊,立即有清麗的侍女推開一扇繪著貔貅獸紋的門扉,賭客們的吶喊聲、拍手聲才如山海般席捲而來。
不大的廳堂分上下兩層,廳中、樓上俱是人山人海,聲浪人浪聚集,放眼望去只有各色衣裳的人影如蟻蟲般攢動。
「裴大人。」有熟識的侍者迎上前來,躬身道,「您這邊請。」
裴敏帶著靳余擠入人群,在一張賭骰子的賭桌面前站定,桌旁的莊家正巧搖好骰子,捂著碗讓賭客押大小。
侍者體貼地搬了坐床過來,裴敏便撩袍坐下,示意有些拘謹的靳余道:「小魚兒,放開了玩。」
靳余對周遭的吵鬧聲不適應,從錢袋裡掏錢時手有些發顫,結果被周圍的賭客們取笑道:「少年郎,毛都沒長齊就來上賭桌,你阿爺知道麼?」
靳余面色發紅,飛快地丟了二兩碎銀在「小」上,細聲說:「押小。」
莊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閒坐的裴敏,指節飛速一動,開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