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哼笑一聲:「你倒聰明,平日裡對淨蓮司百般瞧不上,這會兒倒知道使喚起我來啦?」
賀蘭慎停住腳步,望著她一會兒,方認真道:「來淨蓮司之前,我的確信過傳言,對裴司使心存偏見。但如今既為同僚,便再無半點不敬之心,更談不上瞧不起你們。」
他這般肅然的解釋,裴敏反倒有些汗顏。
春日繾綣,她懶得再多費心神想這事,乾笑一聲揭過去道:「我開玩笑呢!這事不用你說我也會查,只是看在我這般賣力辦事的份上,能否饒過狄彪這回?」
她錙銖必較,付出一分,便要索取一分。
賀蘭慎目視前方,嗓音好聽且淡然:「裴司使所說的『賣力』,是去自家賭坊消遣?」
裴敏一笑而過。
不過說起賭坊,她「咦」了聲,沉思道:「我怎麼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件什麼事?」然而想了許久也沒想起究竟忘了什麼,只好作罷。
而此時,靳余還孤零零地坐在「四海聚金」的石階上,手中抱著一袋贏來的銀子,撓了撓脖子愁眉苦臉,儼然一個被遺棄的小孩兒。
思緒被岔開了,裴敏收攏心神,追問道:「所以,狄彪你待如何處置?」
賀蘭慎沉吟片刻,道:「停職關押,直到他認錯悔改。」
少年人做事一腔熱血,就是不懂得圓滑變通。
裴敏漫不經心道:「狄彪那般刀口舔血之人是過不慣平常生活的,若因罪被流放驅逐出淨蓮司,多半會落草為寇。再者,他若真殺了那雍州王岳,斷不會傻到將證據存留,那張紙還在,則說明他並未來得及動手,而是在猶豫之中。既未釀成大錯,你意思意思就成了,別削他吏籍。」
賀蘭慎不語。
見他清正,裴敏決意攻心為上,遂停住腳步道:「賀蘭真心,這樣罷,我帶你去個地方。」
賀蘭慎頓足回首。
風撩起裴敏鬢角的碎發,她彎著眼道:「你跟我去後,再決定如何處置狄彪。」
五色的紙風車在貨郎的擔子上轉動,垣牆內間或有幾隻紙鳶歪歪扭扭飛起,小娘子的笑聲如銀鈴清脆。風拂過陌上楊柳,蜂蝶縈繞於花枝,整座長安城都像是嵌在畫框中似的,莊嚴繁華,美得不像話。
長樂坊多釀造,還未進里門,便已聞到濃郁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