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三人前去即可,輕裝上陣,繞開突厥主力。至於并州,夜裡於城牆之上點燃篝火,徹夜通明,再命人將所有長戟、盔甲立於城樓之上,三個時辰一換,造成援軍已至、兵力充足的假象,足以震懾敵軍,使其不敢貿然進犯。」
賀蘭慎字字清晰,抬起英氣的眉眼,「只要撐過四日,我必遊說汾州軍馳援,攜糧草歸來。」
徐茂長嘆:「帶三人輕裝上陣,無異於去送死……這能做到嗎?」
賀蘭慎腦中浮現一人張揚恣睢的笑顏,沉沉吐出一字:「能。」
……
這幾日以來,裴敏都是住在師忘情的營帳中,得了這位藥王徒孫的面子,不必去和其他病患擠通鋪。
饒是如此,病著的感覺也著實不好受,連藥都是師忘情從每人的藥罐中勻出來的那麼一小口,加之甘草、石膏匱乏,藥性大打折扣,這幾日未曾好轉半點。
早晨喝的一小碗粥水幾乎吐了個乾淨,裴敏也懶得再管并州和汾州那些破事,只扯了條破毯子裹住發冷身體,躺在小榻上閉目養神。
正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忽覺帳篷內光線一亮,有人撩開垂簾走了進來。
大概又是師忘情,裴敏眼睛都沒睜,裹成蠶蛹似的懨懨道:「師姐你先別發脾氣,我著實吃不下東西……」
來人沒有說話,腳步聲輕而穩,不像師忘情那般風風火火的性子。
半晌沒有聽到熟悉的責備聲,裴敏悠悠抬眼,看到了站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的賀蘭慎。輕風撩動營帳垂簾,投入一線狹窄的陽光,微小的塵灰浮動在空中,仿若細碎的金粉。
裴敏有一瞬的恍惚,隨即眯了眯眼,撐著沉重陰冷的身體坐起,將掛在脖子上的三角巾往上扯了扯,嚴嚴實實蒙住口鼻,方瓮聲道:「賀蘭真心,怎的是你?」
而後她悚然一驚,帶著些許病態的雙眸微睜,急切問:「你不會也……?」
「我沒事。」賀蘭慎眸中有矛盾之色。靜默片刻,他跨過地上的雜物朝她走去,平靜道,「不放心,來看看你。」
入夜後他就要出城趕往汾州求援了,明明諸事安排妥當,他卻總覺得有什麼事沒做,非得來這看上一眼,求個心安。
裴敏剛鬆了口氣,見賀蘭慎朝自己走來,一口氣又重新吊起,忙往後縮了縮,伸出一手趕他走,頭疼道:「打住打住,你就站那兒說!站遠些,莫要靠近我。」
賀蘭慎沒說話,反倒順勢握住了她的腕子,趁著她怔愣之時將一串溫潤的珠子套在她腕上。
她的皮膚溫度很高,指尖卻是不正常的冰冷,那兩道陳年舊傷橫亘在她瑩白的腕子上,顯得突兀猙獰。
裴敏低頭,看到了自己腕上多出來的一串佛珠。那珠子平日應該是做持珠用,有些長,須得在她腕上繞上好幾圈才不至於脫落,光華溫潤、深沉,一如賀蘭慎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