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庭前積水,滿地落葉狼藉。
裴敏脾胃虛寒,昨夜喝多了酒又吹了風,起床時便有些精神不濟。慢吞吞捯飭齊整,這才負手懶洋洋朝膳廳走去。
靳余早就將她那份朝食準備好了,食盤上裝著一碗粳米紅棗粥並兩個蒸餅,這是吏員們慣有的朝食標準,只不過裴敏額外多了碗胡椒豬肚湯。
「湯是賀蘭大人額外開小灶給您熬的!」靳余將托盤遞到裴敏手中,神神秘秘道,「卯時大人便來膳房了,親自守著爐火煨湯,沙迦大哥聞著香味而來,想蹭一碗湯喝他都不許呢!」
「卯時?」裴敏回想昨夜分別時,怎麼著也得醜末寅初了,賀蘭慎難道不用睡覺的麼?
裴敏滿腹狐疑,端著托盤在膳廳中張望了一番,目光鎖定在靠門角落裡獨自用膳的賀蘭慎,定了定神,朝他走去。
裴敏其實還未曾想好該如何開口回應,方不至於冒失傷人,但一見賀蘭慎獨自用膳的背影,她忽的想起昨晚那聲喟嘆般的「我有罪」,心中一軟,撐著慣有的淺笑在他對面坐下,深吸一口氣。
還未開口,對面的賀蘭慎一頓,慢條斯理的將嘴中的食物咽下,抿了口茶湯道:「早,裴司使。」
他嗓音略帶低啞,不似平常那般清朗,顯是宿醉未曾好好睡覺。可他的神情實在又過於淡定泰然,仿佛昨夜的失態只是幻覺一場。
裴敏滿腹的話語盡數被堵回腹中,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攪動碗中的奶白色豬肚湯,笑道:「早啊,真心。多謝你熬的湯,有心了。」
賀蘭慎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奇怪,太奇怪了,他是真的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了?
裴敏想著,忍不住試探道:「你昨晚喝醉了,頭疼麼?」
「尚好。裴司使呢?」
「也好。」裴敏心中說不出的古怪。
雖然兩人平時相處也是客氣居多,但今日卻總覺得十分不自在,不知哪裡出了差錯。裴敏意興闌珊地抿了口湯,眯著眼問:「你可還記得,自己昨晚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賀蘭慎停下筷子抬眼,微微側首,眼中流露出明顯的疑惑和茫然,問:「我可有失禮之處?」
不記得了?果真如此。
這小和尚,還真是……
「裴司使?」賀蘭慎望著她。
「啊,沒什麼。」裴敏低笑一聲,眼神恢復明亮,朗聲道,「就是你喝醉了,當著眾吏員的面強行念了半個時辰的心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