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這話說得含蓄, 但賀蘭慎聽懂了。
深夜的湖畔寂寥無人, 連風都輕柔起來,他站在石階上看裴敏,只覺她的眼睛是從未有過的漂亮明亮。
他恍然間明白,原來裴司使心裡也有他呢。
儘管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他已然知足,手上用力將裴敏拉上台階與自己平視, 說:「裴司使可以試著相信, 他不會讓你失望。」
低而認真的少年聲線, 如春風化雨淌過心間。
或許是此刻夜色太美,少年亦太美, 裴敏又是個懶得拐彎抹角的人, 索性敞開了說:「賀蘭真心, 你喜歡我,是哪種喜歡?」
賀蘭慎不暇思索:「最認真的那種喜歡。」
這倒是意料中的答案。賀蘭慎這樣心性堅定之人,不動心則已,一動心必定是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見裴敏久久沒有回應,賀蘭慎眼睫顫了顫, 握著她指尖的手溫暖有力,問道:「裴司使呢?」
「你說呢?」裴敏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正在蠱惑聖僧墜凡的妖女,且一絲愧疚也無,直言道,「你的樣貌和性子, 很難有人不喜歡你罷。」
賀蘭慎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眉目也柔和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般:「裴司使也心儀我。」
用的是篤定的語氣。
裴敏哼了聲,將手指從他掌心抽離,邁上台階道:「一點點罷。」
賀蘭慎按刀跟上她的腳步,與她並肩走在青龍坊的空蕩街道上,心想:一點點,也夠了。
道旁燈火闌珊,在青石板轉的地面上鋪上一層薄薄的暖光,裴敏負手踏著這暖光前行,忽的用肩頂了頂身旁的賀蘭慎,笑道:「賀蘭慎,你其實並未忘記那晚醉酒後的言行,對麼?」
這是裴敏第三次提起這事,賀蘭慎實在不好再否認,便咽了咽嗓子道:「是。」
果真如此!裴敏危險地眯起眼,語氣涼颼颼的:「好啊!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你也學會騙人了?」
「只有這一事我未曾說實話。」賀蘭慎忙解釋道,「醉酒後情不能自已,後來清醒,怕給你帶來煩擾,亦不想讓你為難。」
聞言,裴敏好笑道:「你以為你裝作忘了,我就不煩惱了?不過也多虧你那晚的胡話,倒讓我想通了許多事。若別的男人那般待我,我早一刀捅過去了,偏生是你,我非但沒有動刀動怒,反而怕那刀會傷害到你,你說奇怪不奇怪?後來我琢磨許久,心想,你在我心中是與旁人不同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喜歡』罷。」
可她想清楚了,賀蘭慎卻裝失憶了,弄得她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鬱卒了好一陣。
「即便是今夜,我也沒打算向你坦白。不是不喜歡,而是我很清楚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抉擇,我倆都並非耽於情愛之人。」說到這,裴敏轉過身倒退著走路,望著賀蘭慎的眼睛道,「真心,你要想清楚了,我的生命里不會只有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