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罷,方才不久才聽聞外頭傳來二更天的梆子聲。」裴敏答道。
賀蘭慎伸手從榻邊小案上取了冷茶水漱口,復又躺下,閉目道:「明日卯時要入宮面聖。」
他長途奔波勞累,三個時辰根本不夠休息。裴敏便也不勉強他起來用膳,起身去外間爐灶里加了兩塊炭,這才解了外衣在賀蘭慎身邊睡下。
裴敏冬日體寒,手腳冰冷,往時都要備好湯婆子暖手暖足方能入睡。但今夜賀蘭慎在身邊,被窩中十分溫暖,裴敏忍不住把手腳都纏在他身上汲取暖意,舒服得直嘆氣。
油燈昏暗,裴敏睜開眼,一抬頭便撞見賀蘭慎的視線,那搖曳的光暈落在他眼中,溫柔而又靜謐。
他不知何時又醒了,正靜靜地望著她。裴敏笑了聲,將擱在他胸腹處取暖的手縮回來,「你身上很暖和,忍不住就想抱著睡。」
賀蘭慎沒說話,只是換了個側躺的姿勢,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如此一來兩人的身體挨得極近,髮絲交纏到一起,愈發舒坦炙熱,裴敏甚至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一夜安睡。
不知過了多久,裴敏隱約察覺到身側有下榻穿衣的窸窣聲,不多時,一個溫熱的吻小心翼翼落在了唇上。
熟悉的氣息,裴敏慵懶地哼了聲,抬手攬住始作俑者的脖頸,睜眼笑道:「賀蘭大人這意思,是想要把昨天欠上的補上?」
天還未亮,油燈已燃到盡頭,屋內光線幽暗,賀蘭慎的眸子格外亮。
他低低道:「我要走了,今日朝會,還有許多事要上奏交待。」
裴敏『唔』了聲,意識還未完全清醒,模糊問了句:「你建樹頗豐,又這般勤奮認真,新皇帝會升你官兒麼?」
「不知,我亦不在乎這些虛名。」賀蘭慎誠實道,又問,「你可希望我留在長安?」
裴敏打了個哈欠,想了想道:「既希望,又不太希望。」
新君登基,朝中局勢不穩,矛盾頗多,她怕賀蘭慎夾雜其間左右為難,以至於引火上身。
天后與新君之間,總要死一批人才能穩住局勢的,她不希望賀蘭慎捲入其中。他太年輕,亦太乾淨,做不到像她這般圓滑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