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混亂和清醒中煎熬,欲望的野獸在他內心掙扎撕咬,仿佛即將咬破牢籠,將愛與恨的巨獸釋放,
將夜赤著腳踩在已經一片凌亂的屋內,越過灰燼、碎玻璃與紛飛的羽絨。被套與枕頭上有數個刀孔,是他發過瘋的痕跡。
他去洗了把臉,冷水讓他清醒了些,卻看見鏡中的自己,臉色像是蒼白的石膏,唇瓣乾裂,髮絲凌亂,深邃的眼中蘊含著驟風急雨,血絲是徹夜未眠的遺留品。
仿佛失去歸路的孤狼。
我沒有歸處了。他想道。但這該死的居然是他自己的選擇,都不知道這是在折磨誰。
顧君行若是不需要他,他遲早要再去時空中流浪,到達他的下一世那裡,看著他再如凡人一樣組建家庭,幸福一生。
思及此,他的刀卻霎時插進玻璃中,發出刺耳的響聲。鏡面龜裂。
他深吸一口氣,把插進鏡子裡的短刀拔出來,碎裂的鏡面有蛛網一樣的痕跡,破碎地映出他冷淡的面容。
這是幻境,都是假的。不能被影響。
他得戰勝這些該死的情緒,不然他就會克制不住的去毀掉這場婚禮,他不能在幻境裡敗給自己那些秘不可宣的欲望。
婚禮在明日,而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將夜披了件外衣出門,孤零零一人閒逛,雨絲綿密,落在他的肩上,發上,讓他整個人潤在茫茫雨霧之中。
他眼帘有霧,眼底有霜,唇卻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他看到對門宅院面前的門牌了,這個顧字是顧君行親筆提的,分毫不差。他忍不住摸了摸,神色有些眷戀。
這裡不久之前還是他們家。
他們曾一起生活。但為了避嫌,在顧君行決定結婚後,他搬了出去,未曾再來過這裡。
以後這棟房子,會有一個一位女主人,與顧君行同進同出,同寢同食。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咬牙切齒了。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院牆之中,桃樹下修了一架鞦韆,他不想再看,於是轉身。在這一刻,他卻見頭上有一片陰影。
是一把蒼青色的雨傘。
執傘的人站在他的身後,輕輕地嘆息道:「怎麼在淋雨?」
將夜的眼眸無聲地縮了縮,沒有說話。
顧君行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用鑰匙打開鐵門,然後如常微笑道:「進來坐坐吧,將夜。」
將夜跟著顧君行走進不久前的家中,他在玄關處看到了兩雙拖鞋,不過一雙是鮮嫩的桃粉色。
他心裡又是鈍鈍的一疼,垂著眼不知道想些什麼,顧君行扔給他一塊乾燥的毛巾,要他自己擦乾身上的水跡。
待遇天差地別。他隨意地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卻忍不住開始比較起來,越發覺得自己不能忍受這樣的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