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知府整個人都傻在了那裡,官服被汗水浸透,他苦苦熬著,說服世家大族壓低糧價,就是為了等這一批朝廷的糧食救治下百姓。
為此,他不惜放下所有尊嚴,去討好許敬謙,就為了這位欽差能將手上賑災糧食多分給錦州一些,不要故意剋扣,厚此薄彼。
可現在,欽差已死,糧食卻都是假的!
這無疑是給城內城外,那些買不起糧食又無法逃荒的百姓,判了死刑。
用賑災這一差事做表面文章,虛情假意,何等可恨,何等可恨!
他目眥欲裂,哪裡肯再伺候著群京城來的大爺,喝止了手下府兵,冷冷地站在一側,看著被憤怒的百姓追打的羽林軍。
「不知京城來的大人們,對此事作何解釋?」知府冷笑一聲道:「不知諸位把這批糧食藏哪兒去了,若不是刺客鬧了這一出,這批糧食進了倉,今後查出問題,便是我錦州的不是了?」
他後怕極了,若是再揭穿晚一點,進了錦州的庫房,那他有十張嘴也解釋不清。
副統領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能說什麼呢,這是萬歲爺的主意,要算計端王拿糧賑災,所以這欽差大隊只是做做樣子?
他們一路上的大張旗鼓,反倒成了惺惺作態的證據。
江湖俠客們已經混入人群之中,幫助將夜清除人群之中埋伏的弩手。
「這世道澆漓,人心將亂——」歲寒三友搖了搖頭,用拐杖敲死一個倒霉的羽林軍,嘆息道:「有這樣拎不清的朝堂,亂世要來了。」
「太可恨了。」岳欽咬牙,道:「多虧閣主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否則錦州百姓還會被蒙在鼓裡,這些日子,不知道會平白餓死多少人。」
「他著實不簡單。」竹老人合目,淡淡地道:「他這絕世一刺,不僅一擊殺死欽差許敬謙,讓羽林軍失去主心骨,更是讓在場的所有人把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本就沒打算在九龍縣刺殺,現身只不過是為了拉我們一把。」葬劍山莊的劍客道:「我們本判斷,那是最佳的刺殺時機,卻萬萬沒想到,他比我們算的更遠。」
「只有在此刻、此情、此景之下刺殺那位豬狗不如,才能順勢揭開這個秘密,昭告天下。」鍾情接話道:「許敬謙遺臭萬年,朝廷也絕不清白,自此,整個天下便會睜眼了。」
後來,史官書批歷史,將景陽樓刺殺許敬謙作為亂世開始的標誌,從此蒼穹翻覆,世道變換,志士輩出,將星升起,王道更迭。
而這註定被史書記住的刺客,此時卻無人去管他了。
羽林軍光是要應付失控的百姓,便自顧不暇,副統領被錦州知府層層逼問,竟是左右掣肘,此時欽差隊伍之中,除卻副統領,也無另一個官職威望足以震懾全場的人。
將夜這才收刀,淡然地俯視著高台之下。他看到藏在人群之中捕殺羽林軍的江湖人,看到混亂的百姓,看到諸多形形色色的臉孔。
他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過是要還世界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