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巨賈的宅子中,他寫完了書信,卻見窗外明月高懸,雲氣繚繞。
他攏了攏袖,只覺今日林間樹影婆娑,無風自動。
林放屏退左右,然後悠悠地邁步,在院落荷塘的亭子間落座。
此時正是濡夏,滿池荷花亭亭玉立,月色落入荷塘之中,滿池銀光。
「不如見面一敘。」林放精通兵法,當然知曉如何利用手中餌料,釣出感興趣的獵物。他微微一笑,把一紙薄薄的信夾在指尖,運起幾分內家功夫,朗聲道:「若是衝著謝明澈的書信和江湖人的遺骸而來,也該當以真面目見我。」
沒有回應。
林放也不著急,只是慢慢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飲,然後道:「同為端王麾下,謝明澈當真偏心,火急火燎的讓我急行軍過來,給你收拾善後。」他挑眉,道:「他有書信給你,當真不見?」
將夜半坐在樹枝之上,手裡拋著石子,彈指一射,將林放手中酒盞一擊打碎。
他就是忍不了謝湛稱其為摯友,渾身都叫囂著嫉妒,在月下依稀一看,對方風流倜儻,一副招惹爛桃花的模樣,更是咬牙切齒。
林放雖是感覺到有破風之聲,卻沒有看到這角度刁鑽的石子,被砸了杯子後,酒撒了一衣襟。他擦拭了一下,才失笑道:「閣下對在下敵意頗重?不知在下哪裡惹到閣下了,可否指教」
然後林放見到一個人,從幽深的林中走來,踏上蜿蜒的橋。
荷香幽幽,月影憧憧。
刺客寬肩窄腰,身形修長挺拔,仿佛利劍高懸,鋒刃如雪。
他腰間別著一把長長的彎刀,袖中藏刃,腳步輕而無聲,仿佛踏雪無痕。
他一邊沿著橋走來,一邊摘下臉上沾著血的面具。在月色之下,他逆著光的面容上,月色朦朧,卻讓那副俊美到凜然的容貌攏上一層銀白,近乎驚心動魄。
林放即使閱盡世間美人,也難以形容那一刻的感覺。
謝湛信中曾言「若你見了他,便會懂什麼叫做天下無雙」,此言不假。
他晃神良久,才被陡然插進腳邊的一把刀喚回神志。
將夜不滿他的走神,挑著眉,放出些許凜然煞氣,讓他那張臉孔上充滿了危險神色。
「你我同事一主,也算同僚,不必如此拔劍相向吧。」林放為人寬容大度,對他如此敵意,也不生氣,只是笑笑道:「我張榜只為引你出來,為他傳信,並無用諸位俠客屍身威脅你的意思。」
「他信中說了什麼?」將夜懶得寒暄,單刀直入地道。
「你不如自己看。」林放對長得好看的人,向來都是和顏悅色的。
他對斜插入自己腳邊的寒刃絲毫不在意,而是從善如流地遞上書信,然後繼續坐回了座椅上,給自己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