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台,行走江湖言語之間還是小心點。」女人挑了挑自己的指甲,媚眼之中滿是冰冷,道:「還好是在秦川,若是在錦、雲、平三州,你如此編排端王爺,怕是會被人當場打出客棧,沒了半條命也是有可能的。」
「莫說端王爺到底反沒反,就是真的反了,老子也覺得痛快。」大盜三杯飲盡,咧嘴笑道:「苛政猛於虎,這蕭家天下也該變變天了。」
「兄台慎言。」
「我光棍一個,怕什麼。」大盜醉眼惺忪,懶洋洋道:「端王要是真的反了,我就去投北境軍,指不定還能撈個千戶侯噹噹。」
這無意中傷端王的人,早已被說的冷汗直流,快被四面八方如利劍一般的眼神劈死。他待不下去,連忙收拾了東西,結帳匆匆離開。
謝湛聽完,一時怔住。
他未曾想過自己在江湖人眼裡竟是這般模樣。
他們講起端王,都說他苦守北境,拒蠻人於寒關之外,又愛民如子,千里送軍糧給災地百姓。
他們說起許敬謙被刺,端王出手要他遺臭萬年,紛紛暢快大笑。
「若無端王主持公道,這世上便沒有公道可言,河道兩岸枉死百姓也無處伸冤了。」
「秦川上任知府便是個懦弱無能的窩囊廢,偏偏貪財好色,侵占了城郊大批良田。還好他在買官案中落馬,被押走的那日全城百姓都在樂。新任知府是個清流支柱,頗有建樹,我看這秦川未來可期啊。」有人笑道:「若不是端王揭開買官案內幕,哪有秦川今日?」
「是極是極。」有人附和。
將夜側頭看謝湛聽的認真,側臉安靜至極,睫毛微微顫了一下,漆黑的眸子裡滿是動容。
謝湛做過很多事情,從未想過要得到什麼,甚至吃力不討好。
他為了討得一個公正,甚至敢與朝野上下為敵,受盡旁人謾罵,巍然不動。
但他卻萬萬想不到,離京城千里之外,他卻在秦川這個俠義浩蕩的地方聽到了人們的心聲——他竟然是被認同的。
待回到房裡,謝湛卸了偽裝,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在想什麼。」將夜道。
「將夜,我之前是不是太過執迷了些。」謝湛凝視他的黑眸,輕聲道:「很苦惱吧,為了我的優柔寡斷。」
「這不是優柔寡斷。」將夜卻笑了,他道:「你比誰都懂得戰爭的恐怖,所以從不輕易挑起戰爭。這是謹慎,也是慈悲。」
「你理解,卻不會如此做。」謝湛搖搖頭道:「若是換了你,怕是早就反了吧。」
「我的確會如此做,但我也經歷過失敗。」將夜道:「毀滅總是比重建容易一些。」所以,他雖不吝於使用殺戮手段,卻也會克制自己,下手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