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宮九要拂袖離開的時候,楚留香開口道:「道長總愛說自己笨拙,其實他的心思再細膩不過,只是時常藏在心底,不為外人知曉,外人便當真把他當做是不染塵俗的道仙了。道長如今這般……鮮活的模樣,我亦是從未見過。這都是他見了九公子你之後才有的改變。」
宮九不免停下腳步。
雖然楚留香說的都像是常用的套話,不過這不妨礙它聽起來就是令人身心愉悅。
沒有人不喜歡這種暗示自己特殊的話,尤其是楚留香就是有種天分,不論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帶著滿滿的、一點不打折扣的真誠。
……宮九決定留下來聽楚留香拍會兒馬屁,改善一下心情。
楚留香卻沒再拍馬屁了,而是換了另一個話題,不過新的話題,也同樣是宮九所感興趣的:「五年前,我同道長初遇,同樣也是因為一個麻煩。」
楚留香口中的「麻煩」,一般都是指大案了。
楚留香回憶道:「那時候,道長的武功還未及如今,那兇手同樣也給了我們一個選擇的機會。要麼,兇手殺了手上所有的人質,要麼,就由我們動手,將兇手最後一個要手刃的仇人,在他面前活剮。」
「活剮?」宮九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看花看草的眼神,立即落到了楚留香身上:「他動手了?」
楚留香有些愧疚地點頭:「我是下不去手的,也當真沒能想出別的解法,只恨自己還不夠聰明。」
沒人會說楚留香「不夠聰明」,若當時連他也想不出辦法,那就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宮九想著墨麒冷淡著面色,舉著剮刀,沾滿鮮血的模樣,呼吸急促了一點,不過看了楚留香一眼,又很快平復了:「那個仇人,該不該死?」
楚留香:「該死,罪無可恕。」
宮九心裡有些失望。這個回答可比他想的那個要無趣多了。
但在自己也意識不到的內心深處,他又莫名的有點慶幸:「既是如此,那殺他又何妨?如今江湖上行俠仗義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各個都和你一樣,信奉絕不殺人的。」
楚留香嘆道:「可問題就在於,我知道,道長他就是和我一樣,『信奉絕不殺人的』。」他的氣一嘆起來,就一聲接著一聲,「我認識道長這麼長時間,道長什麼都好,偶爾我甚至會覺得,他說不準真的就是神仙下凡,不然怎麼他什麼都會,又好像根本沒有缺點呢?」
「後來,我才發現,他有。」
「他的問題,在於他的心。」
楚留香這氣嘆的,真是十足十苦惱了:「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是個……罪人。這也太奇怪了。就像先前我說的那個案子,他明明就是不願殺人的,但遇到這種情況,他總是在做殺人的那一個。你可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