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为什么要出手抢不闻钟,你们亦不会说。
壮汉直接闭上眼:要杀就杀,哪这么多废话!
他们的态度很干脆,坐在凳子上的晏无书挥挥衣袖:罢了,他们想死,就让他们就死吧。
萧满眼神中浮现犹豫。
禁制随着晏无书的动作一松,地上三个归元境抓住时机,迅速利落运转周身灵力,逆着经脉横冲直撞,不过眨眼,但闻一声轰响!
他们铁了心要自寻死路,相差两个大境界的萧满根本来不及阻止。
街面上血肉骨块四溅,灵气碎光乱飞,晏无书抬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把萧满拉回去,再覆手一压,落下一道隔绝屏障。
萧满从未见过这样的死状,便是人生的前十年,在满是泥泞污浊的臭水街里遭人欺负时,亦不曾目睹这样恶心的场面。他脸色刷白。
同样不适的还有曲寒星几人,他们本有一肚子疑惑,如今也只剩下捧腹作呕。
晏无书神色平静,拽了萧满一下,让他面朝自己,低声道:这是明智的选择,他们说与不说,皆无活路。
不说,于我而言他们没有任何价值,该死;说了,便是主动暴露组织,饶是我放过他们,那背后的组织亦不会让他们留在世上。
好歹是归元境,带回去做粗活,不比低阶杂役弟子好使?曲寒星捂着鼻子,瓮声瓮气说道。
晏无书平平反问:孤山是什么废物回收所?
这话颇为冷厉。
修行界中境界分五重,境界之间差距悬殊,于低境界修行者而言,高境界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压力,更何况晏无书的修为高出他们那般多,此时又不曾收敛气息。
曲寒星不敢再言,往后挪了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里。
在场之中唯一习惯了晏无书的人是萧满,他往旁侧稍微站了些,把晏无书挡在身后,对他们三人道:看他们的行动,想来将我们探得相当清楚,既然目的在于不闻钟,我担心诗姑娘会有危险。
我们得立刻去虎鼓山。魏出云沉声道。
不闻钟不是件低阶法器吗?何至于几个归元境来抢?莫钧天十分不解,而我们也都见过,它身上除了有灵气外,确实什么作用都没有。
曲寒星嫌弃地啧了声:不仅没什么作用,还特能折腾。
你们的任务是找不闻钟?被萧满挡住的晏无书忽然问。
你知道?萧满歪头看向他。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晏无书摸摸下巴。
说完起身,把玩着折扇又道:不过这是你们的任务,要自己思考。我去寻你们那位白师兄。
晏无书迈开步子朝着云台镇外走,顺道清理了那三个人的尸身。曲寒星左右看了一眼,冲着他执礼: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前辈二字顿了顿才出口。魏出云与莫钧天亦认真行礼,向晏无书道谢。
萧满在原地犹豫一瞬,脱下腕间藏着阿秃的佛珠,交给魏出云,道:你们去寻诗姑娘,若遇到危险,佛珠里的小鹿会现身帮忙。
继而转身向着晏无书:我和你一起。
萧满面对晏无书时神情终归是平淡的,却藏不住眼底的好奇与探究。晏无书见状笑了笑,停下等他。
而萧满真让他等了片刻。萧满捡起那三人遗留在地上的乾坤戒,把它们交给莫钧天,道:算是战利品。
说完才走去晏无书身侧。
晏无书难得取出了剑,三尺青锋变宽变大,他坐在前方御剑,萧满站在靠近剑柄处,两人一道远去。
这一天又是个晴日,昼阳从东方慢慢上爬,云台镇里已有些热气。修道之人虽无所谓,但曲寒星还是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望着萧满与晏无书二人的背影,道:哎这个人,果然不是菜夫啊。
太玄境的人,怎会是菜夫?莫钧天早觉得此人非同寻常,加之上回萧满解释过,已不将菜夫之说放在心上。
他是太玄境,可满哥一点都不怵,不一般不一般。曲寒星语调感慨。
莫钧天:你也不一般,竟然敢顶他的话。
这叫不畏强权!曲寒星浑然忘记先前被晏无书一句话慑得不敢动弹,抖了抖衣襟袖摆,说得理直气壮。
他二人收回目光,回看一眼狼藉镇口,又是一阵唏嘘。魏出云沉着眉稍,视线依旧在萧满离去之处,似在思索什么。
曲寒星拍了拍他肩膀:别看了,咱们再修行几十年,也能有那样的能耐!去虎鼓山接诗姑娘,她可不能出岔子。
片刻后,魏出云才应声:嗯。
魏出云直接祭出云舟,三人飞速离开。
片刻后,化作废墟的茶棚底下,确定已无危险、满身是灰的老板钻出来,向着长空大喊:喂,我的茶钱!
长空之中倏然远行的人自是没有回应,他无法,只能一屁股坐到地上,冲着那堆废墟痛哭出声:神仙打架,殃及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啊!
下一刻,闻得一声铛啷响,有颗金珠子落到他脚边。
茶棚老板瞪大眼,愣了一下,捡起来一番辨认,破涕为笑,朝着金珠子掉来的方向跪拜叩首: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剑上风冷,但穿行白云间,别有一番趣味。
萧满站在剑上,将晏无书往云台镇茶棚老板面前丢金珠子的动作尽收眼底:你是从神京过来的?
晏无书侧身过来,一改盘膝姿势,单腿屈起,另一条腿挂在飞剑边缘,轻晃着,说:我在夫渚颈间的法器上施了一点小术,它若想挣脱禁锢,我会感知到。
便是肯定的意思了。萧满敛眸: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晏无书笑了笑,但这点笑意很快消失,他不错目地凝视住萧满,连带声音都低了几分:也不必如此生分。
没有生分。萧满依旧垂着眸。
那就是在与我置气。晏无书往萧满的方向探了探脑袋,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也没有生气。萧满回道,他习惯性去摸腕间的佛珠,捞到空,才想起之前把佛珠借给魏出云他们了。
飞剑仍在前行,速度却慢了些,云台镇镇外的田野映入眼帘,风摇曳着金黄的麦浪,农夫扛着镰刀穿行其间,而陌上小道,光着脚丫的孩童正快步奔跑。
时间的河流亦奔腾不休,纵使晏无书现在什么都不曾做过,纵使一切尚未发生,纵使他或许有能力改变,但前世那一场伤永远铭刻心上。
对于晏无书,萧满没有生气,不过有些绝望而已。
火烧得太烈,红尘又太苦。是花开荒夏,烈阳熬煞,一腔热忱空付。
萧满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晏无书也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