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抬手按了按眉心,長長地吐納了一口,等著宮留玉走進蓮舫榭了好一會兒,她才抬步走了進去。
綠玉跟綠環不同,她雖也是大丫鬟,她性子溫和,人又周到細心,常幫著下面人周全,看著杜薇過來,連聲道:「哎呀,你去了哪個廁室,怎麼用了這麼久?」
杜薇垂著頭,裝作訕訕道:「回來時迷了路,找了半天才找到。」
綠玉低聲道:「你仔細些,咱們主子如今心氣兒正不順呢。」
杜薇詫異道:「怎麼了?」
綠玉嘆息道:「方才恭妃提議要一人說句吉利話兒,要求不能重複的,不然便罰酒,咱們主子念了首晏殊的中秋月,被順妃斥責了一番,說是不應情景,主子連忙換了蘇仙的水調歌頭來念,又被順妃嗤笑太俗氣,人人都知道的詩句,上頭人都明著不對付了,更何況下面人呢?於是底下的一干主子也跟著取笑,聖上雖沒說什麼,但看得出來,是對咱們主子不大滿意。」
杜薇對詩詞不怎麼懂得,水調歌頭名聲極大,她當然知道,但中秋月卻沒聽過,便問道:「這詩怎麼了?聽著倒是寫中秋的,怎麼不應景?」
綠玉一邊帶著她往殿裡走,一邊搖搖頭:「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句是好句,只是如今正歡暢的時候,念這個有些不如意。」
杜薇『哦』了聲,加快腳步跟著綠玉去了,果然見最後幾個座上,徐凊兒正拿酒杯出去,看這情形,若不是皇上還在上頭,,她都要忍不住提前告退了。
徐凊兒轉頭看見杜薇回了來,便皺眉不耐問道:「你去了哪裡?!更衣要這麼久?!主子有吩咐都聽不到。」
蘭舟正想插嘴挑撥幾句,綠玉連忙笑道:「回主子的話,綠枝回來時迷了路,我正說她呢。」
徐凊兒聽杜薇挨了訓,也就不再說話,仍舊一杯一杯地灌酒,直喝的雙頰酡紅,眼裡已經有了五分醉意。
此時歌舞已經接近尾聲,往年中秋,皇上是照舊要去先皇后的宮裡過的,說來宮重也是個痴情人,按照律例,若是皇后無所出,應當廢后或者並立東西宮皇后,若是皇后歿了,那應立即選貞靜賢淑,能母儀天下的女子為後,馬皇后無後,且又是早早去了,宮重為了她,硬是這麼多年沒立後,她死了也常惦念著。
今日眾妃自然是無甚盼頭的,見皇上有了些散場的意思,順妃頭一個識趣地道;「聖上日日操勞國事,今兒個大家也笑鬧過了,您也乏了,不如咱們就這麼散了吧?」
宮重點了點頭,內侍見機極快地宣布散席,杜薇見時機正好,便對徐凊兒道:「主子,夜裡風大,您又喝了酒,萬一被風撲了腦仁,明兒個可是要害病的,讓我和綠玉回去取披風和手爐來給您用上吧?」
此時已是更深露重,徐凊兒伸手試了試榭外的秋風,微醺著點頭道:「你們速去速回,我在旁邊的花廳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