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留玉再沒說話了,胭脂覷著他的臉色,慢慢站起來給他添水,瞧著瞧著卻有些出神,其實當初她老子娘也跟她說過要正經配個好人家給她,可她還是拒了,硬生搶了進正院伺候的丫鬟名額來到這裡,就是為了給宮留玉當小的。
同進府的幾個丫鬟都笑話她輕賤自己,可她自己卻很清楚,笑話她的都是沒見過宮留玉這個人的,當初她在剛進府是遠遠地見過他一回,一身通天冠服,腰上扣著玉帶,清貴的氣派排山倒海而來,什麼都不用做,只是單單站在那裡就已經是一處極好的風景。見了這樣的人物,世上其他男人立時都被比成了土雞瓦狗,也讓她心裡不安分起來。
可胭脂沒想到進了正院也沒甚用處,能近宮留玉身邊伺候的也就只有杜薇一個,任她再怎麼賣弄風情也沒用,不過現在可好了,紅玉被剪了舌頭,杜薇被貶到西府,他身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想著想著,抿嘴一笑,又往茶盞里續了點水。
宮留玉側頭看了看快要溢出茶盞的茶水一眼,皺眉道:「這裡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把陳寧給我叫過來。」頓了頓,他隨意掃了胭脂一眼:「還有,在我要的東西沒做好之前,你都不必過來伺候。」
胭脂臉上的喜悅還未完全顯露,立刻就換成了驚愕委屈,她一下子跪下了道:「伺候殿下是奴婢的本分,是奴婢做錯了什麼,這才惹得殿下嫌棄?」
主子有吩咐,下頭人照做就是了,難道還要解釋緣由不成?宮留玉取筆飽蘸了墨汁,連看都不看一眼,淡聲道:「既然喜歡跪,就先去外門跪上個三天三夜。」
胭脂臉一下子白了,慌忙地磕了幾個頭,嘴裡說著『奴婢知錯』,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跑了出去。
宮留玉舉著毛筆卻始終不落下來,微蹙著眉看著書桌上的擺設。以往他要改公文的時候各色大小的毛筆就在他手邊,一伸手就能夠到,墨硯卻擺在一肘之外的地方,讓他既方便蘸墨,又不會失手打翻,筆洗在桌子的一角,用完筆杜薇總是能頭個來涮乾淨,就連椅子的位置也放得正合適。
而現在…他抬眼看了看,桌子不對,椅子不對,墨硯不對,筆架不對,哪哪都不對,哪哪都不稱意。他瞧了一眼便覺得心煩,乾脆撂下筆走出去去淨手,等手伸進盆里才發現是盆涼水,而不是她兌好的溫水,盆架子上也沒有晾著淨手的毛巾。
他眉頭越蹙越緊,原來沒她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如今習慣了她處處想個俱全,人再冷不丁一沒,變成事事都要自己操心,便覺得哪哪都不稱心。他轉身隨意找了個乾淨的巾子,胡亂地擦了擦,皺眉冷哼道:「沒你就不行了嗎?」餘音飄散在空蕩蕩的屋子裡,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這時陳寧踏了進來,見他手裡沒章法地亂擦,連忙取了毛巾遞給他道:「胭脂幹什麼吃的,這點子小事兒怎麼能讓您干呢?」
宮留玉隨手把巾子擱到一邊,對著陳寧道:「我記得今日皇上要登角樓游賞,可有這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