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那堆碎木說道,「床榻是被掌力打碎的。朴銀鷹就死在床榻所在的位置。東廠大檔頭的武藝不會差。既然能夠一掌將床打垮了,為何發現有人刺殺,沒有出聲叫人並與之打鬥呢?」
沒有打鬥,身上沒有別的傷痕。可以一掌拍垮床塌的朴銀鷹難不成會傻站著讓人捅?燕聲打了個寒戰:「除非他當時身體有異。無法出聲,也無法反抗。」
「也許東廠番子認為是刺客武藝太高。」林一川思忖著今晚的異常,緩緩說道,「先是薛公公不住行館,改住在凝花樓。原本為了他的安全,我打算讓凝花樓關門歇業,服侍他一人。然而朴大檔頭卻婉拒了林家的好意。在漪水閣設宴時,薛公公還很滿意這裡的布置,夸林家有心了。然而晚間他飲醉之後,番子將他送到了我住的攬翠閣,還是悄悄送來的。示意我不要聲張。這說明什麼?」
燕聲明白了:「凝花樓不比行館有官兵把守。住凝花樓又不讓拒客,這是故意要放刺客前來。晚上東廠的番子在漪水閣中布下了埋伏。哪曾想打雁反被雁啄了眼,他們的大檔頭死在了刺客手中。」
「看來東廠非常了解這名刺客。不僅知道他會來行刺,還知道他的武功非常高。所以東廠番子對朴銀鷹被一刀捅死並不意外。」林一川突然想到了什麼,竟笑了起來,「正因為這樣的了解,讓他們忽略了一些事情。頭目一死,不著急抓刺客,竟然匆匆離開了揚州。東廠的人也不過如此。」
了解自家公子的燕聲卻愁苦了臉勸道:「少爺,難不成你還要幫東廠查案不成?走之前收了咱們的銀票,還威脅咱們呢。」
「舉國上下不受東廠威脅的人有幾個?林家不過一商賈。」林一川自嘲地說道,「人死在林家地盤上。消息是林家幫著隱瞞的。林家還能置身事外?只怕是下面的人作不了主,暫時不敢聲張選擇了離去。東廠的人不會善罷干休的。我們不搶在前面掌握線索,抓到刺客,恐怕會被東廠的人拿這件事榨骨吸髓。」
林家太有錢了。早就是權貴們眼中的肥肉。出了這檔事,能否化解麻煩,要麼林家搶先一步抓住刺客,給東廠一個交待。要麼,就要看宮裡那位東廠督主胃口有多大了。
林一川是商人。他下意識地算計著得失。
刺客在林家地盤上殺死了東廠一個大檔頭,拖了林家下水。這筆帳是刺客欠林家的。
兩廂比較,他寧肯幫東廠抓刺客,也不願意比辛苦掙來的銀子去填京中那位潭公公的無底洞。
離刺殺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想到這裡,他覺得時間緊迫起來:「叫崔媽媽來。我總覺得這屋子不對勁。」
燕聲領命離開,林一川走到了窗戶旁。
月影西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光。他想到了父親的重病,宗族中人的虎視眈眈,想到如狼似虎的東廠,深邃的眼眸里漸漸盛滿了憂慮。
窗下就是蓮湖。細莖的翠綠荷葉幾乎快探到了窗台上。林一川伸手在窗台上一摸,他感覺手指沾上的淡淡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