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又逗得他大笑起來。
「我與你也算有緣。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名舉子。」他回想當時那一幕,有些感慨,「走雜耍賣藝的少年都知讀書奮進中舉。朝廷將來何愁沒有棟樑之材。」
「春闈能高中進士者,誰不是才高八斗?入仕之後也非人人皆國之棟樑。」穆瀾隨口答道。
「哦?穆公子趕赴春闈,難道不是為了能實現心中抱負,造福百姓?」
「您誤會了。」穆瀾大笑:「我不是舉子。我是來看熱鬧的。兩邊打起來,在下正想離開。誰知道門外衝進一群手執棍棒的家僕,大喊,看清衣裳,打!在下衣著寒酸,被誤認成了譚解元那邊的舉子。只好抱頭鼠竄,意外闖到您這兒來了。」
原來是這樣。穆瀾說得生動。他想著那句看清衣裳打,也有些忍俊不禁。
「既來之,則安之。」他把茶推向穆瀾,溫和地問道,「沒想到你不僅玩雜耍,還對斗詩感興趣。讀過書?」
「哎,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是穆家班在獻藝。結果許三公子與譚解元斗詩消息一出,看客們顧不得扔賞錢,一溜煙全跑了。在下一時好奇,跟著來看看名震京城的兩位公子。」
她的話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想像眼前這少年沒拿到賞錢的模樣,他就想笑:「該不會是一時氣憤,才跑來看的吧?」
穆瀾當然不會承認:「在下豈敢對許三公子和譚解元心懷憤恨。這消息傳出去,外頭整條街的小娘子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
「京城有句話叫萬人空巷看許郎。」
「如今又多出一句話叫,羞殺衛階解元郎。」穆瀾一本正經地將打聽來的話接上了。
兩人驀地同時笑出聲來。
他笑得愉悅,像一枝白玉牡丹徐徐綻放。穆瀾脫口而出:「不過,我覺得她們真沒眼光。如果公子與許三郎譚解元並肩同行,就該羞殺二郎了。」
他為之一怔。白玉般的面頰上漸漸浮現出一抹粉色,唇角禁不住微微上揚:「當天我在揚州見著穆公子,就感概江南靈秀,連個雜耍班的小子都眉目如畫。」
穆瀾噗地笑了:「這番話聽到外人耳中,必定認為你我二人嫉妒他倆,正互相吹捧對方呢!」
他跟著笑了起來:「那得小聲一點。莫讓外面打架的人聽到了。穆公子,用些點心吧。」
一碟蔥香牛舌餅,一碟蜜三刀,一碟核桃酥,一碟豌豆黃。
茶不是碾篩煮的茶湯。細長的葉在水中舒展開來,一色清幽。穆瀾淺啜了口茶順嘴說道:「六安瓜片清淡,佐這些點心正好解膩。」
他眼中閃過詫異之色。一個雜耍班的小子居然知道這茶是六安瓜片?
不動聲色地先拿起一塊豌豆黃吃著。穆瀾也拿了一塊。這少年防範心很重嘛,只取他取用過的那碟豌豆黃。